话音一落,沈之禾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那日阿恒二人将云姐儿从孙茂那处救出后,孙琴都没来寻过一次,怎的今日偷偷摸摸地在远处张望,忽然,沈之禾双手击掌,想起一事。
就在数十日前,红叶镇一场初雪,她便想着买些猪后腿回来腌制火腿,因她要的数量多,郑叔铺子不够,他便让自己在铺子坐上一会儿,自己出门去寻了连襟,去镇子下头的村子里头去收些猪腿来。
也就是那时,郑家婶子同自己说,前几日沈家来了不少衙差,直接闯入屋中将还在睡觉的垣哥儿绑了,带回了衙门,郑家婶子实在好奇,顺手从家里抓了一把瓜子,走到巷子口挤在人群冲,朝里头张望,只见孙琴满身狼狈地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哭嚎着自己孩子绝不会杀人,却被一壮实的妇人一把拽住头发。
随即劈头盖脸的巴掌便落在她脸上,只听得那妇人带
着哭腔骂道:“证据确凿,连你儿自己都承认了下毒害死我的轩哥儿,你这贱皮子竟还敢狡辩。”
那惟妙惟肖的叙述,让沈之禾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想来这几日,孙琴为了沈之垣一事,日日在外奔走,这才没空来寻云姐儿的麻烦,今日上门,应当如竹楹所说,不安好心,难不成她想寻自己要钱,她听云姐儿说沈婆子如今瘫痪在床,眼下沈家除了孙琴再无第三个人,据说家中的钱财都被青荷卷走了。
沈之禾正同竹楹两人猜测着孙琴的来意,忽而墙外传来林娘子的喊声,“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在味仙居门口作甚?”
今日因林掌柜早早出了门,只好在家中守着铺子的林娘子,嗅着隔壁味仙居传来的浓香,瞧着自家的羊肉汤都不香了,如今瞧着铺子的食客陆续离开,这不匆匆关了门就往味仙居来了。
谁料才推开门,就瞧见孙琴鬼鬼祟祟藏在味仙居门口的柱子后,满脸纠结,反正瞧着不像好人。
既瞧着不像好人,林娘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且不说早前沈小娘子帮着改良了自己的羊汤配方,让自己生意更上一层楼,还在陆郎君教安哥儿时将自家询哥儿带上,省了一笔请先生的开销,故而两家如今走得近。
这不瞧着孙琴偷偷摸摸的样子,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按住,扯着嗓门喊道,不一会儿,味仙居门口便围了不少路人,一来二去的,便有人认出了孙琴。
“这不是沈大郎家的?”
闻言,另一人绕到孙琴跟前,细细一瞧,便点着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味仙居的沈小娘子是沈二郎家的闺女,在沈二郎夫妇过世后,这姐弟俩便被这婆娘赶出家门,好在沈小娘子自己是个伶俐的,孤身一人带着弟弟早日摆摊,倒是挣下了这两件铺子。反观他沈大郎一家,两名男丁皆数入狱,家中只剩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妇,我听说连那家的女儿都因这婆娘为了搭救丈夫和儿子,被她亲手送到了孙县丞床上。”
随着此人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阵阵私语。
林娘子正是怒火中烧,钳制住孙琴的手一使劲,只听她发出一一声闷哼,林娘子冷笑一声,“早知你沈大郎一家都是黑心肝的,我还不信,如今瞧着倒是一点错也没有,老话常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那儿子是命根子,你那闺女就不是了?那孙县丞是个什么东西,来了红叶镇不过三年,就纳了七八房小妾,只要他瞧上的女子,鲜少有逃脱的,你倒好,竟还亲自将闺女推入火坑,当真不要脸。”
林娘子家中也有一子一女,倒也不曾因儿子亏待了闺女,那小女儿也是如珠如宝放在手心宠着,如今骤然听得此事,真真是气昏了头,半晌才想起自己擒住她,是因为她偷偷摸摸扒在味仙居窗口朝里头张望。
当即眼一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孙琴,“你方才趴在窗子口看什么?”
话音一落,味仙居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沈之禾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陆袅,原来方才她在院中听着林娘子的喊声,便猜到孙琴被林娘子擒住,当机立断让竹楹去寻云姐儿将她稳住,自己去门口瞧瞧。
谁料还没走至后门口,同样听得动静的陆袅匆匆从屋中出来,一脸兴味十足,无奈之下,沈之禾只好将她一同带上。
“小娘子,此人鬼鬼祟祟扒在味仙居窗口,我怀疑她要偷窃。”也不知林娘子是何意,在瞧见沈之禾出来的瞬间,一把将孙琴摁在墙上,将她的脸挡了个严实,连带着周边看戏的路人也帮着遮掩。
大约是不想此人惹自己心烦,沈之禾领了众人的好意,正打算顺着她们的话,让人报官。
就在此时,林娘子手下的孙琴奋力挣扎,一不留神,还真让她挣脱开了,孙琴飞快扑到沈之禾跟前,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禾姐儿,大伯娘晓得你不会原谅我,但你祖母如今病重,大夫说估摸着活不过冬日了,她觉着亏欠你姐弟二人,想着临走前能见上你姐弟俩一眼,你行行好,今日随我回去一趟可好?”
沈之禾垂眸瞧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孙琴,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兴味,好些日子不见,她倒是聪明了不少,还晓得示弱用孝字来绑架自己,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毕竟眼下她夫君同儿子都在牢中,只待京中旨意传来便要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