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器回首,不解说:“不就在这里吗?”
“机器?”焦棠指着椭圆形的大家伙:“岑教授给我留了这个东西,为什么?”
钟器又很不解:“你坐进去不就知道了。既然她声称只有你能进去,那我们当然对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
“至少解释一下,我要进去的地方是哪里?”
钟器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在回忆笔记,模样认真,但实际上让焦棠更加不放心。
她说:“岑教授给你留下的是一个现场。在这个现场里面,你会遇到很多事,很多人,通过这些事,这些人,你就明白她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这个现场有危险吗?”倘若是史诗级别的地狱现场,那她岂不是有去无回。
钟器理所当然地摇头,“岑教授的意识也在里面,她会带你走完最后一段路。你会很安全。”
焦棠这才放心坐进去。黎天白过来替她连接线路,其实更远处,还有途灵、石竹、游千城、莫笙笛、吴见故、周寻音,几个人躲在柱子后面张望。
大家没有着急上来叙旧,而是选择将焦棠的时间留给更重要的人——
沉浸入心流舱,焦棠虚化消失,她坠入一个无底洞,通道如同封闭滑梯,将她投入宇宙某个点。某个点放大后是大气层,往下坠是云层,直至她俯瞰到一片无垠的山海……
丛山峻岭鲜有人迹,这儿的碧绿是能掐出水来的。
参天巨木肥厚的叶子会浇下淅淅沥沥的雨。开涨的枝干撑扶上去能瞬间洗脏整片手掌。盘膝的蕨草一经擦过,就能泡湿半截裤管。层层覆盖的青苔与落叶踩上去会立刻陷出齐踝的水坑。拇指大的虫子飞附在皮肤上,蜿蜒爬行,也会留下一条黏腻的津线。
在原始森林蒸笼里跋涉,焦棠每动几下都能拧出半条身子的水。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头,否则,打湿的发丝会黏上侧脸,犹同酷刑。
这个时候也千万不能停下,否则,蚊虫嗅到汗液热气会更加肆无忌惮,难同搏兽。
这个时候千万要保持清醒,否则,山魈和鬼魅会罩住前路,难辨方向,只要听准远处的哨声,埋头往前,就能走出这片连绵的大山。
约莫走了两个小时,光线逐渐暗淡,透过树梢偶见天光,时辰并没有很晚,但密林内已昏沉沉雾蒙蒙。
焦棠走得更加小心,周围矗立的树木错眼一看常常以为是一条条招手的人影。
不是错觉,是真的人。
她指尖拈紧,簇起一团火,打在前方,看清楚是垂挂在树下的假人。这些假人齐齐朝向她,似乎正喝令她不要再前进。
什么人会在这里设下路障?
但这也说明,她离到达的地点不远了。
哨声起处,山势趋向平缓,焦棠这才出一口大气,总算走出来了。
举目俯瞰,东边红霞满天,映着山谷间一段湍急洪流也似流炎。
站在山麓,焦棠评估地势,水流至东向西,河岸南北两边相聚两公里各扎一处村寨。
北边村寨建在山下,林地少,正对的南面山峰恰好弯下月牙形缺口,平时日光沐浴,定必熠熠生光。姑且称之为阳之村。
南边村寨建在坡上,坡陡林深,隐隐绰绰,终年难照阳光,阴森僻冷,姑且称之为阴之村。
两条村子建筑也不完全一样。阳之村的木屋依地而建,比较平矮。阴之村的木屋下面垫一米多高的竹架子,屋子本身也比较高阔,因此在林木间冒出一茬茬屋顶与灯火。
阴阳两村中间除了隔一道宽约二十米的川流之外,还有一堵高高的木栅栏。栅栏从东边山坡一直纵深至西边山坡。位置建在河南岸边缘,也就是阴之村一方。
栅栏墙中间有一段开口,开口对着一条浮木桥,村寨两边的人图省事,就是从桥上来往,不图省事,可以穿过茂密森林,兜圈子下去。
不过,焦棠瞧着自己所处山麓树木上盘缠的红线,线上面还有许多驱邪的铃铛、符箓、牲畜风干的躯壳,想,或许从山间行进对本地人来说是大忌。
跨越红线,萦绕耳边的哨声终于停顿。焦棠走下一道人踩出来的山道,来到河流的北边。
她下来的地方在河前中段,离村子还有些距离。
川旁大石上,吹哨的人朝她挥手。
焦棠打量她熨得平平整整的旗袍,还有干净的软布鞋子,说:“教授,你开的入口还能再远点。”
她说着去河边清洗胳膊与裤子。岑教授还坐在石头上,浅浅柔柔的笑。
焦棠过去坐在她身边,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外边出事了?”
岑教授仿佛听不见这句话,手指着地上一个军旅背包,说:“你背吧。太重了。”
焦棠看了一眼,能不重吗?似乎装了好几个人的物资,包外侧还挂了罗盘、望远镜、强光电筒、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