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她下刀更小心了。
这种郑重以待,也许、大概、可能还有那么一(亿)点点不忍心让对方受伤的缘故。
莫伦动作利落,力度轻柔。
一手按住麦考夫的面部皮肤,另一手让刀片以二十度的标准夹角,顺着胡须生长方向刮动。
先从两侧脸颊开始,再至人中、下巴,而浓密泡沫就是刀片与皮肤之间的润滑剂。
浴室非常安静。
麦考夫闭着眼睛,视觉的缺位让触觉感官被加倍放大。
他听到了两人的心跳,感受着两人的呼吸相闻。
刀片最终行至颈部,从上到下地刮起喉结上方的皮肤。白色剃须泡沫被一起刮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致命部位就这样暴露在另一个人的刀锋之下。
此刻,他任由莫伦宰割,只要对方多用力一分,他的喉间必然见血。
麦考夫下意识手指微动,萦绕在周身的熟悉气息又令他很快放松下来。
脑中闪出一个无聊的问题。你会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甚至到了付出生命的地步吗?
对此,他已经有了答案。
莫伦刮完最后一刀,捏着麦考夫的下巴左右摆动,确认此次操刀是剃得干净,不留死角。
放下剃须刀,再以半湿的热毛巾为对方彻底清洁面部。等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点点头。
莫伦:“OK,剃须成功。”
麦考夫睁开眼睛,直起身体,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面庞。
转身看向莫伦,不吝赞美:“谢谢您,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剃须师,足以冠上「伦敦剃须大师」的名号。”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莫伦欣然接受夸奖,但还是略表谦逊,“不过,我并非天赋异禀,用刀技术也靠后天练习。”
麦考夫得知自己不是莫伦剃须刀下的唯一,绝不承认有一瞬轻微失落。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样的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该感谢您曾经用来练手的对象。也不知他是谁?”
麦考夫猜测那人是莫伦的父亲,但也不排除她会伪装成来伦敦的男性劳工,去发店做了兼职。
莫伦:“很遗憾,您无法感谢他们。实话告诉您,但愿您不会介怀,是您让我首次获得「活人剃须大师」的称号。”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活人”上。
麦考夫一愣,他怎么就漏算了死者也需要打仪容。
换句话说,莫伦把从尸体上习得的剃须术用到他这个大活人的身上,这可真是……
麦考夫微笑,“做您剃须刀下的第一个活人,是我的荣耀。”
莫伦也微笑,“谢谢您的肯定,也感谢您给予我的信任。”
麦考夫抓住机会,立即追问:
“那您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从今以后,不论您怎么为尸体遗容,但请成为我唯一的专属活人剃须师。”
莫伦眉梢微扬,“福尔摩斯先生,您不认为自己有些贪心了?”
除了发店的剃须服务之外,这个时代为别人剃须无疑是非同寻常的亲密行为。
从一次帮忙跃升为专属剃须师,自不必说重点是落在了“专属”上。
麦考夫被说贪心,不退反进,直接捏住莫伦修长的手指。
“邀请它尽情在我的身上施展高超的刀法,这也能算贪心?就算是,也很正常,毕竟不知餍足是人类的常态。”
他目光灼灼地反问:“我仍属于正常人类,难道不可以对您贪心?”
一时安静。
浴室墙头的半身镜因为盆中热水被笼上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