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生气。”他尽量软和。
“我没生气。”感觉到他低低的哄人的语气,温澈森难得卡壳了一下,“只是就事论事。”
应绵坐回了椅子上,情绪复原到一开始,面色平静,“你真的一定要去那里?”
“是的。”
“那就去吧。”应绵好像快速高效在心底消化了一番,妥协了一般,“我也一起去。”
“我不想逼你。”温澈森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苛责什么,如果是为了那一点点愧疚,就要应绵回到那个他自己不想面对的地方,未免太有教唆意味了,“你可以慢慢想。”
“当时听到要遣返的消息,我真的心如死灰。”应绵却自顾自说着,他打开了心防,“因为我知道我回到那里必是死路一条,死路一条也不算什么,我更多的是心里的害怕,我很害怕那个地方。”
“其实就算你们做好了计划,你们中也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十二区。”
应绵的声音充满寂寥,温澈森很少看过他这一面,应绵从前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想知道,应绵却可能连轻轻触及都不想。
应绵坐在那张圆椅上,低眉顺眼的,手指纠结着,像在忏悔。
“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说,“到时你们也会知道的。”
应绵知道终有要面对这些事的一天,只坏五年前他死不成,侥幸活下来的后果就是终要把从前的秘密全摊开,暴晒在日光下,他全部的悲悯都生在以为他无法苟活的情境下,只有真正走向死亡,他才能原谅自己什么都不承担,一死了之。
温澈森没说话,温澈森从前对许多事都是处于中立的立场,不愿卷入任何纠纷,与世无争了些。可毕竟说起来那些事有大部分也跟他无关,可眼下他要去十二区。
不管是为了承担清除的任务,还是为了对抗某些他憎恨的势力,都是一项使命。但不能不承认,就算换他的上级来都不一定能说得动他,而且届时就算有了成熟的行动计划,布置的行动指挥官也不一定是他,他在灯塔受了伤,也有回避原则,裴琛和方修塘后来也都有份来推波助澜,但大部分建议也是听不进去,但他现在动摇了,也许他也想知道十二区到底有什么。
第二天醒来,应绵拿着信纸坐到书桌前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寄到黑市蔺柯姐姐住居的地址,最近妈妈都会跟她们一起住,她们是最讲善心的人,应绵能放心。
他告诉妈妈,他要回去十二区了,会以比较正式的身份,作为指路人帮助他们进入雨林。他们要执行的任务是清除雨林那些恶性物质,听起来很正义。
而且这是很紧急的事,因为他们不做就会有人要用那些病菌做坏事了。应绵用着很幼稚的语气写着。妈妈你会怪我吗?我们曾那么辛苦想逃离那里,现在又要回去了,不是任何人逼的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想我有一天也要面对,那些我不想面对的事。
应绵跟妈妈写信表达里总是没什么逻辑,只有无法对旁人言明的亲昵。
妈妈我爱你,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也要好好的。
写完这个,应绵就把笔搁下了,咽喉里有干涩之意,把信纸给认真折好塞进了信封里。
应绵在温澈森的公寓住了一个多星期,途中去看了一次布狄叔叔,这次他又说要走,布狄叔叔没有留他,眼里还有复杂的神色。原来是方修塘已经把事情都说了,布狄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也清楚没办法去阻止,就由他去了。
应绵这时也知道方修塘的身份了,原来他一直是管理局的人,而且跟裴琛有着共同的目标,裴琛被架在高位,负责吸引战火,他则模糊身份,明里暗里收集情报。前几天管理局有一些官方通报发下来,说是清理了一些贪腐官员,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官员主动离职名单,有不少是来自审判庭,很有可能是温至衍的旧部。
应绵本来是个不多关心政治大事的人,但眼看着身边的人都有了一定的身份,他便开始琢磨,方修塘可能还真是把一些人给搞下台了,不是一段时间的事,很可能是捣鼓了五年多才收网。现在那些有掌控权的上层在明面上已经分开不同派系了,可能这就是所谓暗潮涌动。
而现在温澈森和方修塘在同一阵线,那立场也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