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朱却是皱眉思索起来,然后开口问道:“究竟是谁先发现陈秘书服毒的?秘书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吗?现场有没有发现他的遗书?”
虽然是一连三问,但她语调轻且缓,语速又极慢,并非急于求解的逼问。而像是催眠中,谆谆善诱地引导对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问完,见对方拧着眉头回忆起来,她继续道:“事关重大,警察肯定要来找你调查问话。张大哥,你先回想一下,跟我说说,就当提前演练一下如何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如何?”
张大梁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还得去公安局,哎呀!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儿!”
懊恼地说完,他又认真回想起那几个问题:“谁首先发现的陈秘书服毒?呃,我不知道,但来报信儿的那小子好像都叫他麻赖子还是啥的,他是坐地户,不是招工进厂的,他那张脸坑坑洼洼的,我有印象!”
现在还没有耕地红线的概念,建厂有时征用的是开垦过的耕地。虽然土地全都属于国家,但征用了这些土地,靠土地生活的农民又该怎么办?现在可没有“拆迁致富”的说法,而是会给征用土地的村里分一定的“占地工”名额,让部分村民从靠天吃饭的农民,成了手捧铁饭碗的工人。对此时的人们而言,这甚至也算是一种“阶级跃升”了。
只不过,既然是直接分配的名额,那这些占地工无论是文化程度还是各方面的素质,比起通过考试进厂的职工,都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他们往往都被分配到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岗位,比如去包装车间装袋,或是在热电车间卸煤,张大梁口中的“麻赖子”,就是一个在包装车间装袋的占地工。
第026章正义感
赵朱对此人也有点儿印象,但是,他的工作可跟陈秘书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是他发现后去报信儿?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一般人见到别人昏倒,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发了急病”?
哪怕是亲眼看到对方吃下东西才发作,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服毒”上去!毕竟,现实中谁会有“上帝视角”,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对方吃的是毒药?
能让人隔老远就一眼认出,莫非是他拿着“敌敌畏”对瓶吹?哪怕如此,一般也会说“喝农药”了,“服毒自杀”这种用语,听起来可不像会出自麻赖子之口。
心中暗道这个麻赖子怕是有鬼,不过还是应该再确认一下,赵朱继续道:“他报信儿时,就说是陈秘书服毒了?难道是亲眼见他喝了敌敌畏?”
“那倒不是,”张大梁挠头:“也没说是敌敌畏,就说是服毒自杀,我也没瞅见什么农药瓶子,约摸着是喝了别的毒药了?反正我瞅见人时,他都已经躺地上抽抽着快不行了!现在大夫正给他洗胃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就为难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住,还没通知他家里人呢!”
赵朱接过话头儿安慰道:“你不是跟办公室李彩霞同志说过了吗?放心吧,彩霞同志肯定能想法子通知到他家人的。不过你们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吗?哪怕真是他自己想不开做了傻事,就没留下…遗书之类的吗?”
“没错,秘书室里就他一个人在地上躺着,遗书什么的我也没注意,当时见他还有气,赶快让人给他送医院抢救来了!”随着回忆,张大梁的情绪也平缓了下来:“嗯,警察同志来的很快,他们一来就给门上面贴上封条封锁了现场,要是他真有遗书,他们肯定能找到的。”
张大梁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紧张地望着赵朱,仿佛下定决心才去触碰那个让他心惊的话题:“赵朱同志,你说,公安局的同志会问我李厂长的事儿吗?那我可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我敲了半天门都不见他回声,还以为他没在,结果从窗户里一看,他就在桌子后面坐着呢!当时我就感觉不对劲儿,又敲了敲窗户,还是没反应,这才叫我们保卫科的人一起把门给踹开了!进门一看,他的脸色都已经发青的了,我壮着胆子,把手往他鼻子下面一放……”
说到这儿,他深深吸了口气,又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他,他已经没一点儿气儿了!”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圈起右手的食指,用力搓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一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子尖,嘿呀,人都凉透了。”
他的右手食指在裤子外侧不停摩挲着,仿佛这样能够祛除那种难言的凉意。
“然后呢?”赵朱也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死的?”
闻言,张大梁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一见这情况我们立马就退出来了!谁还敢细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