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替裴潞量了体温,摸了额头。
“没发烧。”几人对视。
一名医生坐下在了床边,她有双温柔的眼睛:“裴潞,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裴潞点头。
漂亮苍白的青年稍稍坐直了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或者在恐惧什么。
医生:“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上来的么?”
裴潞:“新闻里说,我是被志愿者发现……”
医生点头:“志愿者是在海边礁石上发现的你。”
裴潞抿了抿唇。
他不喜欢这个对话的走向。
医生继续:“那你记得你是怎么落水的么?”
医生镜框后面的眼睛注视他,掩藏不了淡淡的怜悯:“警察查了监控,你被浪卷走的时候,海边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别人。”
裴潞脑海里空白了一瞬。
他轻轻张了张唇,似乎想找到自己的声音:“可……”
“可她……当时就在……”
“你被送到医院时一直在喊那个小女孩。于是警方特意看了监控,你从32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下车,绕过公路围栏,在指示牌下面站了半个多小时。”
“然后你突然开始向海边喊叫,喊了几遍,又将琴包扔了,翻过栏杆向礁石下跑……跑到最下面的礁石上,直到被浪卷走。”
医生说,“从头至尾,你都是一个人。”
裴潞呆住了。
医生是能做他母亲的年龄,她摸了摸青年的头:“回家好好休息吧,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你们这一届年轻人的确不容易,压力大也是正常的。”
医生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
护士似乎来过,在他身边说了开药之类的事情,裴潞思绪嗡嗡的,有些麻木,抿着唇都应了。
“或许……你有家人来接你吗?在雾江市的。”
裴潞一瞬闪神回来,顿了下,轻声道:“没有。”
“哦,这样。”护士记了几笔,“药给你装好了,等下记得去缴费。一个星期后要是担心就再来复查一下,但你可以出院了,除了手伤,身体没什么问题,还真是福大命大。”
护士笑着开了个玩笑。
裴潞在病床边上又坐了会儿,盯着墙上的洗手七步曲海报发呆。
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几个老年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裴潞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是在等空下来的病床。
雾江市虽然偏远,但也是省会,省内其他市的人生了大大小小的病就涌向这座城市,二三甲医院都一床难求。
裴潞偏过脸,匆匆穿好了鞋,收拾好了随身物品,拿着缴费单穿过医院走廊去缴费。
“是你啊,你是落水的那个是吧。”落水者的事情刚上了新闻,缴费窗口的人笑笑,“小伙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想开点,还得要尊重生命噢。”
……他没有想跳海。
裴潞闷闷地想。
“哦,对了,你还有样随身物品,你昏迷了没人陪,我们怕被别人顺手牵羊了,就给你收了起来。”
窗口后的小储物间内,裴潞看见了自己的大提琴包。
黑色沉重的琴包,一看就价值不菲,挤在杂物堆积的储物间内,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