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有着能够对付虫族的武器,至少足够救上几个人逃离战火。
但可惜,机兵不同于其他武器,对驾驶者有着特殊的要求。
那要求和身体,智力,技术等一切都无关,只是资格。驾驶者必须拥有某种资格。
那群孩子没有,所以他们会以为,这东西是因为损坏才无法使用。
桑烛低声念了几句祷言,用余光看向木然站着的奴隶,还没等她问出“你想要获得这个资格吗”,地面发出更沉重的震颤,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奴隶在短暂的愣神后迅速上前几步,踉跄着攀上机兵的手臂,用力撕开胸口驾驶舱上钉着的劣质铁皮。铁皮划破了他的手和胳膊,他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地将流血的掌心按在驾驶舱内空荡荡的表盘上。
血渗进半透明的表盘内,机兵身上缓缓闪烁起红光。
桑烛脸在红光中忽明忽暗,她仰头看着这个庞然巨物一点点苏醒。奴隶跪在驾驶舱的入口,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抽搐,像是在做什么无比恶心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突然,比人还要长几倍的碧绿前镰斩断了桑烛身后的墙壁,轻易得如同小孩撕碎一张白纸。身形扭曲的巨大螳螂踩碎断墙,细长的腿上溅满鲜血,甚至还插着一些躯体碎肉。它的腹部似乎破了一个洞,里面全空了,只有一团诡异的肉瘤一样的东西不断涨动,巨镰高举,朝桑烛的方向直直劈下来。
奴隶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几乎要呕出血来。他将一块铁皮完全刺入手臂,甚至割断了动脉,血汹涌而出,可还是来不及。
桑烛在扑面而来的腥风中回过头,黑发拂过白皙的面孔,翻飞卷曲。
她对上螳螂胀大到变形的复眼,有点吃惊地抬起眉毛,轻轻“啊”了一声。
居然是故人重逢。
螳螂的前镰在桑烛头顶顿住,生物本能的恐惧让这个怪物停滞了自己的攻击。不到一秒的空隙,螳螂腹腔内胀动的肉瘤瞬间胀大,将螳螂的身体几乎折成两半。
随后,轰然巨响。
机兵巨大的手终于成功抬起,双手蜷起将桑烛拢进绝对安全的空间内。覆盖在机兵身上的砖石在爆炸中碎裂纷飞,奴隶被掀翻在驾驶舱内,但右手依旧死死扣着仪表盘,几下闪烁后,驾驶舱内光芒大盛。
桑烛透过机兵手指间的缝隙看向外面,黄绿的粘液在缝隙间低落,意外的,居然有一种草木似的清香。
它已经完成了产卵的使命,被掏空了,没有别的用处,于是成了先锋和炸弹。
螳螂的复眼居然没完全炸碎,密密麻麻几千只眼睛翕动着,对上桑烛的视线。
不久前的黄昏,她们也曾这样对视。母螳螂将复眼贴在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力的人类面前,口器摩擦张合,想要从头颅咬下去,却被轻飘飘的柳条抽了一鞭子。
那一鞭子让它无法动弹,连腹腔中的卵都停止了蠕动。
“我不参与虫豸间的战争。”桑烛微笑着抬起脸,蛇似的竖瞳倒映着螳螂狰狞的脑袋,黑色的长发在无风的空气中浮动。
柳条末梢抵着螳螂的复眼,桑烛的声音温和,和面对人类时,没有任何不同。
“我很快会离开这颗星球。”
“所以,在我允许之前,还请安静地,安静地,不要让我听到哀鸣。”
如今,这只螳螂在桑烛面前炸成了一滩浆液,唯一还算完整的复眼中仿佛写着某种不解。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它不是得到了允许的信息,才开始侵略这颗如囊中之物的星球吗?
可惜它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桑烛收回目光,感觉到包裹自己的那双手缓缓变着姿势,将她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奴隶的声音透过机兵的,带着点失真,闷沉沉地响起。
“别怕。请……不要害怕。”奴隶生涩地将她捧在胸口的位置,如果将机兵看做人体,这里应该是心脏。
他说:“我会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