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阴沉沉的,积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将所有的光线隔绝紧锁,阴郁萧瑟里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潮。
狗崽的鼻腔忽然从中嗅到一丝腥气。
这味道是……
一阵强烈的不祥感涌上心头。
大型犬突然暴冲,牵着阿拉斯加的工作人员冷不防地被带了个趔趄,不慎松开系狗的绳索。
他霎时惊疑:“克劳德闻到什么了?”
“一定是凯撒!快,追上他!”
“慢点儿克劳德!你的伤还没有好——”
小狗全然不顾人类的追喊,一心朝递来气味的风向逆风而行。他甚至开始恼恨起自己中弹受伤的前肢,不能让他再跑快点。
“哥哥!”
克劳德最终在一个废弃的水豚洞里找到脏兮兮的美洲豹。
他身上撕裂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血腥味引来不少逐臭的蚊蝇,与往昔的威风凛凛相比,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克劳德心疼坏了,用尾巴与犬吠声轰散那群讨厌的虫子之后,这才问他:“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不是……”美洲豹拿爪子捂着脸,“我不是你哥哥。”
凯撒的否认让克劳德觉得困惑。
他从小长在他的膝下,与他相处那么久,怎么会认错?
克劳德不相信,不知第几次用吻部别开对方的爪子,小狗才发现美洲豹眼里竟然蓄着欲掉不掉的泪。
克劳德惊讶,哥哥为什么在哭啊?
面对小狗直视自己的目光,凯撒终于忍不住道:“……我输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事的,哥哥。”克劳德安慰他,在凯撒的脸上亲吻、舔舐,“没事的。”
幸好。
幸好只是输了。
在这略显沉重的氛围里,没有谁能明白克劳德此时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美洲豹身上的新伤不少,多为抓痕,需要立刻展开治疗。
可这次,凯撒却并不愿意跟人类回到哨所。
护林员们面面相觑,他们看不透美洲豹的心思。无奈之下,只得在附近驻扎观察,以便随时出手。
水豚傍水而居,留下的洞穴离水源较近。凯撒负伤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伤口就被河畔的湿气浸润,跟克劳德上次一样,不久便开始发炎起烧。
半夜的时候,克劳德忽然听到美洲豹抽搐挣扎的动静。
“对不起……对不起……”
凯撒不明缘由地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
克劳德用脑袋拱了拱他的下巴,温声细语地告诉他:“没有人怪你,哥哥,不用说对不起。”
克劳德以为他是在对黛绮丝一家抱歉,却不知道凯撒不只是对黛绮丝一家觉得抱歉。
他分明活得那样自由,愧疚却让他成了困兽。
凯撒烧得意识模糊。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仿佛是想起什么,开始胡言乱语,“我不想死在旷野上,不想被秃鹫啄。”
在动物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里,秃鹫是神山的使者,而他们的盘旋到来,往往就意味着死神降临。
“不会的。”克劳德蜷在他身边,用下巴轻轻地蹭着他的耳朵,也不管凯撒现在是不是听得见,“有我在呢。”
凯撒渐渐安静下来,不多时,又半梦半醒地含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