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欺负了自己人,又没有做得太过分,他们乐得看热闹。
井边,顾至冷眼盯着钱四的举动,没有制止。
荀彧轻声道:“他在井中投了毒,自然要将方才所饮的两口井水呕出来。”
一时之间,嬉笑声戛然而止。
曹氏部曲僵硬着脸,相觑无言。
有人想要发怒,斥一句胡说八道,可看着顾至冷漠的神色,以及钱四明显古怪异常的催吐之举,一个个哑口无言,好似喉咙被汤饼封住了一般。
卞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怕我们想到这最浅显、最有效的方法,所以一直在胡搅蛮缠,用看似有理有据的话引导我们。”
为了让卞郎等人无计可施,即使想到了这个简单的办法也用不出来,钱四刻意挑动同侪的怒火,使劲在他们的身份贴上“可疑”二字。
荀彧的那番话,是在引导钱四,让他自相矛盾,辩无可辩。
却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人,直接按着钱四的头,逼他喝了井水。
卞郎好奇地看向顾至,猜测着他的身份。
钱四呕了几口,不确定是否有将井水全部呕出,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他狠狠指向顾至:“并非我在井中投毒,是他,他不知在我嘴里喂了什么东西……”
众部曲沉默。
此处虽然只染着几支火把,略有些昏暗,但顾至在行动前,特意说了一句话,又选好了方位。
他给众人留了转移注意的时间,又给众人选好了角度。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每一个人都看到,顾至一直按着钱四的后颈,没有碰过他的脸。
退一万步说,假设顾至真的在众人察觉之前就往钱四嘴里喂了东西,那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掏喉咙干呕,反而有心思问“你是何人”?
当开始发觉身边的同侪确实有几分可疑后,再冲动的人,也很难被他的三言两语带动,只会想办法佐证他的可疑。
部曲中的小首领上前拨开众人。
“先将钱四绑起来,请示主家,听候指令。”
而后,他朝荀彧等人行了一个全礼,“对不住诸位,今日多有冒犯。还请诸位在此地稍待,若有名帖,我一同送往主家。”
杜袭应了,让侍从取来两家的名刺。
“劳烦将军。”
“不敢当。”
另一头,靠着半堵城墙的顾至眼前被阴影笼罩,视线中出现一片菉竹色的布料。
“在下荀彧,字文若,颍川人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顾至抬眼,不咸不淡地回答:
“顾至,未有字,颍川郡阳城人。”
眼看荀彧温润有礼,仍要与他交谈,顾至一句话堵死了聊天。
“——曹将军家关押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