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漪眨了眨睫毛,“靳先生就没想过,你身边的人那么细致周到,我在飞机上怎么会没吃早餐呢?”
“那吃饱了吗?”靳向东笑一声,同她好商量道:“Celia小姐赏脸再吃点,怎么样?”
飞行途中再平稳也是赶路,心理作用,迟漪在赶路时间通常吃不下多少食物,但她通常表现得平静,一般也没人关心到这地步。
只是没想到,他是知道的。
迟漪暗吁口气,声音里多了分娇憨鼻音,“怎么感觉你哄我时,像在哄bb喔?”
靳向东掌着电话,似笑非笑:“虚长你七岁,把你当bb照顾,也未尝不可。”
清晨的巴黎,一片灰雾沉沉,迟漪垂着眼帘,视线盯着脚上被雨滴打湿的皮鞋表面,晶莹水珠沿着黑亮漆皮流下去,像她的心,打湿得不行。
心跳漏掉的一秒里,电话那端男人悦耳的声调,说什么都像一场雨中调情,“巴黎天气如何?”
“是下雨天。”迟漪感觉每一次吐息都沉了些,她问:“怎么一直问我,你呢?”
巴黎总是雨天更多,他在那端轻应了声的同时,一滴雨珠落在伞檐,清脆的一声,继而,她听见耳膜里轻擦过他低缱的英式发音念她的英文名,说:“notaroundyoubutbyyou。”
西莉亚,不在你左右,却被你左右。
心系她是否平安落地,心系她是否三餐准时,心系巴黎艳阳高照,或是风雨如晦,都不过只是隔着山水迢迢的思念暗喻。
冗长前缀之下,是他在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记挂一个她。
迟漪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到他剖明心意时,才慢慢反应回来的是他大抵一夜未眠,只为等着同她的这通电话。难怪分开那晚,他说记得p他,她忘了,靳向东却记挂着。
白日里的公务还需他周旋消磨,迟漪心里酸甜相融,在雨声里翕了翕鼻翼,硬下态度要他先睡觉,醒后p他。
一通十分钟的电话,她已慢悠悠走到楼下,手机屏幕刚熄,迟漪从伞里抬起视线,黑亮水润的瞳仁骤颤了下,她迎面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如有所引,Amy也在此刻旋身回头与她撞上视线,那神情并不代表能有好事发生。
雨丝朦胧,将人与人的对话声一并减弱。
“抱歉,给你打电话,一直是断线状态,所以只能找到这里来。”
“嗯。”迟漪微抬着下巴,眼神漠然瞥过眼前连线般的雨水,“她在找我。”
Amy此刻确认她的失联是故意为之,眼神稍有复杂地看着她镇静自如的脸颊,顿了顿,目光微移,复而停定在她身上的那件披肩。
Amy高校毕业,原生家庭也算中产,加之跟在迟曼君身边这些年,眼光修炼得越发毒辣,一眼便能分辨出物品价值,此时眸色微变,忽然明白了迟漪现在负隅顽抗的底气来自何处。
“漪漪,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去了哪里,但,这些天因为你失联,Mandy很生气。”
“所以呢?”
Amy沉默下来,看她半晌,眼神跟着沉重起来:“漪漪,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休学手续现在应该已经走完所有流程,审批通过了。你暂时要同巴黎说一声再见。”
街边有汽车驶过路面,夹杂着细雨声,化作一阵阵的白噪音,轻刮着人的耳膜。
在她的声音里,迟漪神色怔忡了好片刻,才能把思绪强行地慢慢回笼,她有些想笑,却觉得唇角发僵,整个面部都在冷风里受冻僵化着。
第二次,阻断她的学业。
即便,她不喜欢学什么大提琴,可,她已用这长长时间,学会接受,学会适应,甚至只差一步之遥,她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小房子。
深呼吸好几次,迟漪眼底那些不屑里掺杂着她的疑惑不解,过了半晌,她发自真心地笑:“只是休学。为什么不直接办理退学呢?她现在那样有本事,可以轻易掌控我全部人生,何不如直接抹灭掉我所有希望呢?这样的教训不是更能令我长些记性?”
“这样一刀一刀来,好不干脆,也好没意思呢。”
Amy垂了目光,声音融在雨水滴答里有些缥缈:“漪漪,Mandy姐也想过为你多考虑。可你也知道的,人性总是利己更多,她并非生来就是你的母亲,可你生来就是她的女儿。”
绝对利益前,什么血亲骨肉,相残相杀的案例在国内外都屡见不鲜。
毕竟人性的本质是利己。
迟漪从来不是迟曼君唯一的选择,只是当下的选择与棋子罢了。
以她现在的年龄,完全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再要一个在她付诸期待里出生的孩子。
至于迟漪,最后只能成为迟曼君生命里的一道无可纠正的错题。
Amy问:“漪漪,你身上这条披肩,需要暂时收起来吗?”
话题蓦然触及披肩,迟漪攥着伞柄的指骨一点点发白,伞面下移,另一只手拢紧了领口,她半低着眼睫,瞳孔微转了转像思考状态,过了会,她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