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漪慢慢松开了攥紧他衣襟的手指,轻轻抬起湿濡的睫,重新望向他,泪潸潸的一张脸,让他有霎时的惝恍,想起那时,她也如现在般望向自己,说着那一句,只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现在,她笑一笑,更像是松了一口气,告诉他:“系啊,唔轻易讲分开……但是,我们都在难过,但是,我已经独自冷静过那么久。”
灯影曳晃了下,决意挣开的瞬息,迟漪掌心生了一片潮意。
她感觉到了,她曾经以为的,那么一个应对万事万物都能做到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男人,
原来在她面前,也会有手抖时刻。
第54章54#我希望,香港落雪
香港十二月的雨,下起来,是没完没了的。
这栋公寓楼一梯四户,隔音不好也不差,她靠着墙壁,脱力地闭上眼,那时候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再也听不见门外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了。
一直牵引着她心门的响铃也跟着断了,她亲自操刀,剪断的。
迟漪没有再慌乱的,刻意的去到那一扇小小窗前,再望一眼,黑夜里那一道清隽修长的背影。
她好像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原来也能成为一个拿定主意后,就能做到绝不动摇的人。
她信时间,信自己坚强不屈的意志。
她曾经能逃出一个如噩梦般的平溪岛,也能做到在异国他乡养活自己,她战胜过那么多次想一了百了的心咒……
她也曾以为,她差一点,就快要痊愈了的。
床头柜上,却空了一盒接一盒的氟伏沙明片。
她现在想要睡觉要6片氟伏沙明和6片曲唑酮才够,前段时间复习,她几乎每天要服8片。
服药副作用,导致她有时候动作会变得很迟钝,这间屋子只需要开一点灯,就能将那些药片盒子一扫而尽。
之所以,搬家搬得这么匆忙果决,是因为她有时候会忘掉处理这些药盒残渣。
她用药的剂量根本控制不住地在增加,有时候也想慢慢去戒断,可回过神,药又空了大半……
瞒不住的,迟早会被身边人发现的。
很早以前,迟曼君带过去过一间医院,她见过一个躯体化很严重的女患者。
因为见过女患者曾经漂亮美好的照片,所以迟漪至今也忘不了她四肢抽搐到痉挛,情绪失控后的难堪模样。
她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十二月的天,怎么会变得这么冷?
室内窗户开了一半,雨丝打进来,落了她满腮,迟漪把眼睫闭紧。
靳知恒接她回太平山顶的那个早晨,山雾好重,停车落地,占了接近整片山头的一座靳家主宅竟显得那么空寂。
一路未见佣人司机,靳知恒把她送到书房那一栋前停下来,剩下的路要迟漪自己走。
她第一次和靳仲琨单独会面。
“坐。”身着一身呢料西服的中年男人高坐上位,眼也没抬,语气里也是冷淡。
迟漪没坐,瘦削的身姿站得笔直,清润的眼睛也敢于直视他。
她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淡定又沉着,不卑不亢,完全不同于之前他见过的样子。
又或许,年轻的女孩总善于伪装自己。
那么,就算她只是强撑着意志装于表面,靳仲琨也为之后要进行的内容,抬眼开始审视她。
“你面对我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学得有几分像Ethan。”他眼底浮起一丝笑,点燃了手中的雪茄,“说实话,我让知恒带你过来单独约谈,是有些越俎代庖的。”
“毕竟,我只是你的继父,曼君才是你的监护人。”
迟漪很冷静,“我已经成年了,不再需要监护人。”
靳仲琨冷呵了声,他的眼神落过来透着直锐的冷,“迟漪,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并没有一个成年人应该具备的行事标准。”
“您不妨直说,您觉得我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敢对您的长子有这些非分之想。”迟漪以平直语速说道:“我不觉得我的喜欢有错,你们也不能再对我有任何的规束管教,因为我也不会再接受。”
靳仲琨为她此刻不再假扮柔弱的反应而诧异,也只有那一秒,“叔叔和你交流很少,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想长辈们为你作打算的良苦用心的。也罢。”
“您觉得那是为我打算吗?您为什么不直接承认,您一直在以傲慢的姿态看待我,所以您和她也不认为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主观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