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下,我只能选择将我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也许只有这种孤注一掷的行为,才能让事情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衰败的迹象其实在那次事件之前就已经开始流露出来。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我们一守就是十年。在这个期间,胭脂来了,烟雨来了,还有很多女人都来了。本来凄苦的黑蛟岛,一度变得人丁兴旺。似乎大家开始接受这个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美丽的焰火庙会,一旦最美的瞬间过去之后,每个人的内心得到的就是一种凄冷和寂寞。我曾经说过,这血乳石是有诅咒的,他的诅咒不是来自外界,这真正的诅咒,正是来自我们的内心。”
“日复一日,我们在这黑蛟岛上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同样的打猎,同样的捕鱼,同样的日出,同样的日落。对于血衣卫的每一个人来说,他们都曾经是军中最好的军士,有着广阔的前程。然而,因为一道军令,和兄弟之间的一个承诺,他们却不得不在这个地方重复着这枯燥的生活。一开始,大家还可以找各种方式在苦中作乐,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厌倦的情绪,终于开始不断在这里蔓延。这东西就像是无形流毒,日积月累下,众人开始变得疯狂。”
“疯狂?”
“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这样的生活,这种绝望的感觉是一种十分可怕的负面情绪。当人的负面情绪一旦积压,就会有很多的极端行为。比如,在某一天我发现,大家不断开始用很多世俗不能容忍的方式来寻求刺激,比如说换妻,群交,或者是吸食那些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草药。然而,再往后,当这些身体上的刺激也不能释放他们内心的流毒时,他们就开始自虐,甚至是自残。”
“难怪,你们说血乳石会激发人内心的欲望。”经历过北镇抚司长年的封闭训练的盈烟,自然是明白这孤独的滋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到:“我现在明白了,其实不是血乳石激发了你们内心的那些欲望,而是因为这块石头,你们被困在了这黑蛟岛上,这才滋生了你们的心魔。”
“是,而且不光是我们的部下们,世间久了,就连我自己的内心,竟然也开始变得狂躁暴戾起来。这种狂躁不光体现在日常的言谈举止,而同他们一样,也直接体现在在床第之上。在跟胭脂的性爱方面的态度,我开始变得越来越粗鲁。虽然平日里我依然尊重她,对她敬若天神。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在和她做的时候,幻想着她被别人的男人奸淫,一边幻想,一边用力拍打她的臀部。只有这样的行为,让我的心越来越强烈的狂热得到一时的平息。”我叹息道:“其实,杀生和尚的出现,不过只是一颗火星而已。只是这颗火星却正好点燃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这么说来,即使是他不出现,你内心的那种淫邪的绮念也在不断的滋生。”
盈烟沉声道:“你让胭脂赤身裸体的去帮你二弟治病,就是这个原因吧。表面上,你告诉所有人这是不得已的方法,但其实你其实那时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看一看,自己的妻子,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的样子。”
面对着盈烟对我灵魂的拷问,我只能再次一言不发。
然而,即使我什么也不说,盈烟也知道,从那时起,我内心的欲念就开始慢慢失控了。
我不曾告诉盈烟,那天晚上我不过只是看到了妻子赤裸的脊背而已,但仅仅是通过对二弟眼中火焰一般的欲望的幻想,我就能想象得到盈烟将极少暴露在灯光下的身体展示给丈夫意外的男人时的样子。
那天晚上,比二弟还要疯狂的自渎的还有一个人,自然就是心中绮念得到满足的我。
“那杀生和尚呢?后面,他和胭脂,还有你们之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盈烟的问题,将我短暂的从那个情欲漩涡中拉了回来道:“刚才你说,杀生和尚是死在赵捕头,也是你的三弟手上。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曾经委派给了杀生和尚一个秘密的任务吗?”
“嗯,你请他去刺杀后藤官兵卫。”
“不错,但其实,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幌子。”我说到:“我的真正目的,是要让杀生和尚,将血乳石的真正藏匿地点,告诉后藤。”
“什么?后藤不是要来抢夺血乳石,为什么你会反而将血乳石的藏匿地点,告诉了对方。”
“我说过,血衣卫的人被困在黑蛟岛太久了,我们每个人都饱受着孤苦寂寞的折磨。在当时,大家轻生的念头已经很强,和后藤的前锋部队一战,我的部下们本来是抱着必死,或者说是求死的心去迎战的。虽然我做为血衣卫的主将,应该对下属的生命负责,但我知道,对他们来说,在战场上死去反而是这群已经被孤独折磨成禽兽的最好的结局。”
“然而,当杀生和尚的出现,他的特殊的身份,还有胭脂终于吐露的和他的关系,让我立即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我请他去刺杀后藤是假,但其实真实的想法是要他告诉后藤,强攻不行,只能前来偷盗。”
“在当时,我构思的局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知道了血乳石具体地点的后藤,派遣盗贼和杀生和尚里应外合偷走了血乳石。丢失掉血乳石我们本来按律都要被军法从事,但倘若做这件事情的是老阁老的儿子。而他做这件事情,又是因为在家里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才心怀怨恨行此之事的话。那阁老心中即使不悦,也不能过多的为难我们。果然,我所料不错,最后的事实证明,我自己不过是被罢官入狱,其他的部下,却是终于重获自由。”
“这真是的苦肉计。”盈烟叹息道:“那杀生和尚呢?他为什么肯帮你?”
“其实,杀生和尚并不是在帮我,也不是因为我而来。就连收到父亲传书,要他来查探这血乳石的情况这件事,也不过只是我们约定好的搪塞外界的谎言而已。”我端起一杯桌上的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你肯定想不到,其实杀生和尚是通过胭脂的传书,来到这岛上的。”
“啊?怎么会这样?”
“你没有发现吗,整个故事从胭脂来到黑蛟岛开始,我们就漏了一件对胭脂来说关系十分重大的事情。”
“对,我想起来了,”盈烟说道:“是胭脂身上的顽疾。胭脂去世的原因虽然在官档上说是自杀,但从年岁推断,这正好是她体内顽疾爆发的时候。看来,你们并没有找到替她治病的方法。”
“是啊,先天奇疾,加上几次大乱,又哪里是如此就能治好的呢。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胭脂体寒的疾病发作得越来越少,但每一次发作却越来越严重。虽然我一直安慰着她,但我们彼此都知道,胭脂的大限已至。因此,胭脂才私自传信给杀生和尚,要他前来。她这么做并不是要和杀生和尚重温旧情,而是要他设法替我们解了当时的困局。这样,在她去世后,也算对这几年我们的夫妻生活,有一个交代吧。”
“只是,当杀生和尚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沉寂的内心又瞬间被唤醒了。”-我看了在我身边缓缓坐下,将头枕在我肩膀上的盈烟,一阵苦笑道:“当你的妻子就剩下几个月的性命的时候,贞洁,伦理,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是真的爱上了胭脂。”盈烟叹息道:“虽然你并不想去承认,甚至不断暗示自己胭脂和杀生和尚的私情也是在满足你内心的绮念。但其实,你的内心,是充满了一种纠结和无奈的。你爱她,才会纵容她的行为。”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内心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想法,一直努力暗示着自己当时鼓励胭脂跟杀生和尚的叔侄淫行是因为我的内心。
因此即使胭脂没有鼓起勇气给我提出她的内心的想法的话,我应该也会主动说出来。
然而,当盈烟给我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时,支撑我内心二十年的信念开始一点点的崩塌了。
我跟胭脂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种外界的因素,因此即使是在胭脂临死前,我们都没有表达过真正的爱意。
当我看见她最后赤裸着身体在杀生和尚怀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开始,我的内心就开始自我封闭起来,足足有二十年。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盈烟再一次在我陷入混沌时将我唤醒,敦促我继续讲诉当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