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之后,家中财产散了大半,父亲也因此病重,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父母要怎么承受这样的打击。
她刚来时曾努力在当年的报导中翻阅,试图找到一点父母的痕迹,却什么也没能找见,那一对从小将她呵护长大的夫妻,就这么被堙灭在历史的洪波中,了无痕迹。
带着她过去十九年存在过的痕迹,一起彻底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像是这具身体曾经的灵魂一样。
“走开,滚……”
黑夜中一声闷咳将阮英的神思唤回,她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起身摸了摸对方额头,手掌盖住男人紧皱的眉心——还好,退烧了。
茶一夜凉了三回。阮英每半小时伸手确认一下沈京鹤额头的温度,对方一夜没再烧起来,中间挣扎着喊了两次渴,阮英大方,顺着对方干涸的唇缝儿分享一点热茶。
这么熬了一夜,天快亮时,手里的书看完了,杯里的茶也饮尽了,阮英窝在椅子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是被李阿姨叫醒的,床上已经没人了,被褥整整齐齐叠放着。阮英趴在床边,身上披着件质地精良的西装。
“小英醒醒,快七点了,你熬了一晚上,今天还去学校吗?要不要帮你请假?”李阿姨轻声问。
阮英缓慢眨了眨眼,大脑还沉浸在睡意里,半响才渐渐清醒过来。
她摇摇头,“不用,我去上学。”
“好,那你洗漱完下来吃早饭,今儿做了你上次夸说好吃的枣泥酥。”
阮英慢慢点了两下头。
她缓过困劲儿,撑起身体站起来,背后的西装跟着她起身的动作滑到脚边。
她俯身捡起西装,才想起来问:“对了,沈先……大哥他什么时候走的?”
李阿姨说:“天没亮就起来了,自己打电话给司机来接的,哎哟走的时候那脸还是白的。”
“怎么没多休息一会儿?”
“我也说呢,”李阿姨是北京本地人,说话又快又直,自带节奏,“说是今天有个什么会非得他去,咱也不明白啊,烧了一晚上那人都是飘的,去了能开会嘛。”
“拦不住,我给装了点退烧药揣上了,有钱人赚起钱来真不要命。”
李阿姨说完,想起面前的阮英也算是她说的“有钱人”,有点尴尬地看了她一眼。
阮英倒没什么反应,甚至认同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西装递给松了口气的李阿姨,兀自洗漱去了。
熬了一夜,她脑袋昏沉沉的,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脸,才勉强好一些,只有跳的比往常略快的心脏在沉默宣誓不满。
阮英反省三秒。
本来这具身体应该是很适应熬夜的,她刚来的那几天,天天半夜眼睛瞪的像铜铃,躺在床上比地里的牛还清醒;好容易经过这段时间稍微调整到她之前的作息了,又这么活生生熬了一宿。
昼夜颠倒,非健康长久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