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然醒悟,叶筝决定戒微博一天。
餐盒里的春卷已经不脆了,黏黏的粘牙,他泡了杯热茶回房,将手机里的书签列同步到电脑上。他最近睡前都会看一遍黎风闲唱的《牡丹亭》,为了方便起见,干脆把连结存到了书签列,这八百年没用过的功能被他头一次开发出了新体验。
视频播放前,网站逼迫叶筝看了十多秒GG,还不能提前跳过,傻傻地看着张决边开跑车边说些让人汗毛倒立的GG词……
拍挺好的。
叶筝遂即开通了会员功能,一键屏蔽所有GG。
这段日子里,叶筝对比过闲庭和其他剧团的《牡丹亭》,同一出戏,不同人唱有不同氛围感。
哪怕师出同门,闲庭的三代花旦也各有千秋。黎音的美很有攻击性,《回生》中身披朱红绸缎,像极了鲜艳欲滴的石榴花,眼中能潋春|光,能酿绯霞,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重生,把「开眼叹」一介极尽描摹,跃于纸上。
黎风闲则淡化了黎音外露的妩媚,把羽翎收得恰如其分,更像江南水烟点染出的一幅画,无需浓墨重彩也能吸人眼球。
抖袖三下,每一举都带有含蓄,料子牵牵连连,拂着水波似的。到了薛淼这儿,她含苞吐萼,婉约羞涩,又不失少女的烂漫伶俐,跟待字闺中的旦角契合度很高。
不死板不枯燥,所以是艺术。
无数个晚上加在一起,叶筝少说看了二十遍以上由黎风闲唱的《惊梦》,台词动作是记下来了,但轮到自己去做,差距一望而知,胳膊不像胳膊腿不像腿的。
这扇子一开一合,绕着腕花理鬓正襟,不带媚态,又不会让人觉得出戏,只有黎风闲可以做得那么好。
看完最后几分钟,叶筝关上电脑。前两天扭到的地方还痛着,从左背延伸到了背心和腰下,坐久了跟上刑一样,感觉想扎着几根钢筋在里头。
他刷了个牙就上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硬板床,总觉得这软褥不得劲,一路眼光光滚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在休息室上妆。
段燃面朝镜子,不时用馀光打量叶筝。
「每晚十二点准时睡觉的人居然会有黑眼圈啊?啧啧。」段燃闭上眼,让化妆师给他喷定型,别有深意地说,「原来你活在英国时区。」
「嗯,被你发现了。」
段燃还想说什么,只听叶筝的声音再度响起,「这算你的第二个问题么?」
「……当然不算,我这是设问句。」
「没意思。」
「那就整点有意思的。」做好造型,段燃开了罐能量饮料,拖一把椅子到叶筝身边近距离观赏他的黑眼圈,「反正都要解散了,不如玩一把真心话大冒险,我说真心话,你来大冒险,怎么样?」
叶筝一秒拒绝,「不了,你自己玩吧,找张决许谦他们玩也可以。」
化妆师在憋笑,甩了甩手再继续给他涂遮瑕。
「不,我就想跟你玩。」段燃说。
叶筝:「……」他觉得段燃太聪明了,很清楚这个圈子是怎么运作,什么时候该给齿轮加油,什么时候该拆下重修……
绝不操之过急。
找到适当的时机再将鱼饵一个个往下抛,就像那天在食堂,段燃有意提起罗安跟黎风闲,是看准时机来钓自己这条小鱼的。
要放两个月前,段燃只能捞一场空。
能量饮料涩涩苦苦,难以下喉,段燃喝得眉毛紧皱,瘪着嘴道:「那就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看出段燃今天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耗,叶筝生无可恋地拍开他的椅子,「行行行,赶紧问。」
得到允许,段燃不假思索地摔出一个问题,像密谋已久终于被他找到机会,「说真的,公司上下没人比你更听话了,让笑就笑,让哭就哭……是因为那杯酒吗?」
——「是张董亲自上门给人赔罪道歉才把你保下来的……叶筝,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
圆头刷在叶筝眼下一扫而过,上完粉底,他眯起眼睛,问:「算是吧。当时他们和我说,如果我再不『听话』点,他们就会雪藏我。」
「雪藏?谁和你说的雪藏?」段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