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无法聚拢在一个点上,耳鼓胀得厉害,是酒精在发作,他晕头转向的,但还是走近了坐在沙发上的黎风闲。静静的,叶筝一手拿着水杯,另一手扶上黎风闲的肩膀。衣料好软,有他手指的倒影,他用指尖轻蹭着,视线又落到黎风闲的领口,那里的扣子被松开了一颗,颌影下的喉结被衬得很漂亮。
手掌沿着脖领的弧线向上,越过衣物,落到黎风闲脖子上。好烫。叶筝呼吸一滞,神经过电般揪在一起,他能感受到血管在他指下振动的频率,像某种美妙的音乐节拍,也似乎是在提醒他,这里坐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目光再往上抬,是黎风闲置于凄夜中,仍然完美的容貌。嘴唇丶鼻骨丶眉心,每经过一个部位,叶筝都会停顿一下,然后脸再降低一点。空气里有红酒的香味,微酸,够醇丶还有橡木的味道。
黎风闲应该也是看了剧本的,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在叶筝看向他的眼睛时,他也抬眼迎了上去,仿佛狭道里,两辆相逢的汽车。有鸣笛声响在他们大脑里,提示他们该退让丶该避开,可他们谁也没有妥协。
于是两道视线就这么相互滞堵着。
靠太近,叶筝第一次用这样的姿态去观察别人眼里的自己——
其实是一团将黑未黑的暗影,薄薄地覆在黎风闲的虹膜上,和他的上眼睫纠缠在一起,被缚于某个深处,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太奇怪,黎风闲明明就只是坐着,没一句多馀的话丶没一个多馀的举动,叶筝却好像被他牵制住了,用他的眼睛,用他深沉的呼吸,形成一个囚牢,让叶筝前进不能丶逃跑也不能。
再近一点,叶筝能看清黎风闲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那么幼细丶近乎透明,他居然看见了,如同窥得人体最荏弱的一处,叶筝有不受控制的紧张,唯怕会惊动了谁。
「你觉得怎么样?」沙发后,费怡低声问顾明益。
「什么怎么样?」顾明益拿着笔在纸上画圈圈。
「叶筝。」费怡捏住他的笔,抽回来,「他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太紧张。」顾明益说,「这场戏不应该是紧张。」他笑了下,捏着发酸的手腕,又帮叶筝找补,「不过新人嘛,又没什么准备时间,紧张也很正常。」
费怡撑着脑袋,看看叶筝,又看看黎风闲,视线在他们的身影上仔细地停留了一会儿,「不过他倒给了我一个灵感。」
「什么灵感?」顾明益侧头看她。
「周海这个时候可以回应一下他。」费怡又将顾明益手里的本子拿过来,翻到最后一页,按出笔芯,在上面写字,「回头我跟知渝商量一下这场戏怎么改。」
写完,她把笔夹进本子里,再次看向沙发那边的「表演」,「我怎么感觉风闲也有点怪怪的……」
「没有没有,」顾明益反应迅速,「哪里怪了?你喝酒喝多了,看错了吧。」
「我酒量比你们三个加起来都好。」本子往茶几上一扔,费怡向顾明益伸手,「烟,给我来一根。」
「你不是嫌弃这个牌子么。」顾明益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拨开盖子,递到费怡面前。
费怡捡了一支出来,咬上,手还是伸着,「打火机。」
哒,很轻一声,却如洪钟般,敲醒了叶筝心底最后的一点清醒——
他们在对剧本。
而他应该要做下一个动作了。
叶筝咽动着干涩的喉咙,凭藉记忆中的剧本,他抬起右腿,浅浅地碰上黎风闲。
在膝盖压上沙发的那刻,叶筝整个关节都是软的,酸麻无力,他艰难地站在原处。有一刹那,也分不清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黎风闲和他一样紧张,有根线稳稳地系在他们之间,绷到了极致,稍有不慎便会扯成两截。
叶筝慢下动作,说台词,「你在躲我。」如果这时叶筝还能听清自己的声音,他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他寻常说话用的音色,太柔丶太软,后调带一点哑,是被水弄湿了的嫩芽,每一个尖儿都有让人想要触碰的欲|望。可他听不见自己说话,他全副心神都在黎风闲身上,僵硬地,他用膝盖骨分开黎风闲的腿,牛仔裤的布料贴着西装裤一节节往前抵。手也紧随着,滑至黎风闲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