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间客卧是带书桌的布局,一张双人床丶一个衣柜,还用软帘隔出了一个休闲区。房间里除了几件床上用品外什么摆设也没有,黎风闲说之前没人在他家留过宿,所以客卧从来没有住人。
来到客卧后的另一个房间——房门关着。黎风闲将门推开一线,从后面往里看,叶筝只能见到一片空洞洞的黯黑,似乎一点光也没有漏进来。
揿开灯光,黎风闲把门打得更开,好让叶筝进来。
看着房内的展览架,叶筝怔怔然,仿佛是来到一片新大陆——这根本不是客卧,更像一个神秘的工作室,左右两边都放有不少模型原件,动物类丶家具类,工作台上堆叠着很多纸板,然后是各种颜色的涂料丶喷漆和彩色粉笔,「你会做微缩模型?」叶筝绕到一个架子前,半弯下|身,视线对上某个已经完成了的作品——
残埂般的小房间,四面墙上贴满发黄发霉的报纸,一条楼梯褊狭丶窄巴,唯一一扇窗户被木板钉死。叶筝立即认出了这个地方,闲庭的地下室,连下面的桌椅和橱柜都做出来了。这种高度逼真的工艺让叶筝感到呼吸困难,废旧的桌椅旁还有一床铺在地上的被子,一只纯白的鸽子蹲在被褥上睡觉。
「鸽子叫小白。」黎风闲走过来,「我小时候养过它一段时间,它翅膀受伤了。」他又将模型底板拉出来一点,「想看的话可以拿到桌子那边去看。」
「不用,我就在这里看就可以了。」再往左移,也是一个个已经做好的模型,有闲庭的练功房丶卫生间丶厨房,叶筝还在其中一个模型里找到了形似开关的按钮,他问黎风闲,「这个按下去会发光吗?」
「会。」黎风闲说,「你可以试试。」
指甲扣动控制键,哒,那个花园似的景观里随即亮起一串灯,有着安详的宁静,「好好看!」叶筝拿出手机,「我能给它拍张照吗?」
「随意。」黎风闲靠在一侧看他,那串小灯星星一样沉在叶筝眸心,璀璨丶闪耀。
拍完这边架子上的作品,叶筝又到另一个展览架上继续参观。
和方才的家居丶观景,偏写实的类别不一样,这边架子上的模型更有艺术和幻想性,仅是第一件,叶筝就惊讶地瞪大眼,「这是用鱼缸做的吗?」
「是。」
倒过来的玻璃缸下,是另一个属于水生动物的世界,水车丶水池丶鱼类丶虾和蟹,用透明丝线悬吊,制造出浮空的效果。
再往里走一点,架子上的东西用一大块红布盖着。叶筝捏了捏红布的一角,又问,「这个能拿下来吗?」
黎风闲深深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将那块布子扯了下来。
有五六个半完成微缩模型藏在下面,只消一眼,叶筝便认出了那些模型中的主角是谁。
此时他再去看黎风闲,那双眼已如利剑一样刺得他耳鸣目眩,像森林里的兽类,要侵占丶要狩猎,要对他撕咬啃食,里面潜伏着深火般的暗欲。
黎风闲用这样的一双眼和叶筝对视,「叶筝,你在害怕。」一个陈述句,他走前两步,牵起叶筝的手,拉到唇边,指尖有微微的发凉,「我说过我不正常。」
他低下头,一点点去吻叶筝的手指,从指腹到指根,很轻地咬了下,「我不想伤害你,但我又忍不住去想……一直会想……」最后,他将叶筝的手心按在自己颊边,有些讨好地,蹭了蹭,「就算吃了药也会想。」
「我不是害怕……」叶筝动动手指,去摸黎风闲的脸,「我丶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又回头去看架子上模型——
红黑色的房屋,铁架床,叶筝看见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在床头,身上有锁链锁着,床头柜上放了个烛台,红光幽幽,刚才在地下室的那只小白鸽也出现了,困在一个缸子里,翅膀展开,一副欲要飞翔的样子。
或许是用来当参照物,架子上还放了副正常大小的手铐,在照灯下,反出一道冷冽银光。
那里还有数个差不多主题的场景,都是他被「囚禁」起来的画面,如果把那些布景的色调和材质换一换,其实不难看出,那都是黎风闲的主卧,而他就被绑在了黎风闲经常睡的那张床上。
第120章开心
看久了,叶筝总感觉那具模型是有生命力的,得以代替他的肉|身,完成某种献祭般的艺术。即便他对微缩模型的了解仅停留于费时丶费力丶费心思这三个阶段上,但也知道打磨这样一件作品,所求的不过是精神上的满足。
叶筝看着那样一座囚笼,藏在柔暗的灯光下,像沉于废墟丶无人问津的宝藏。两面竖立的墙做旧做锈丶床边小小的锁扣散发出银凉凉的光弧,相比起其他感受,叶筝只觉得美,每一个小物件都有它的形状与颜色,也都有它的怨恨和痛苦,仿佛还原了黎风闲当刻的心情——
为一个人而感到烦恼。
也许是被这份独属于爱的证明冲击了头脑,叶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可以说。他只想继续欣赏,用他的眼睛丶心脏和情不自禁,将它们一笔一划都印刻下来,像对待一件美好的事物那样,记录下它的全貌,满心满目都是它,一粒沙都容不下。
好一会,叶筝望回黎风闲,在一间不算明亮的屋子里,嘴唇略有些张开,是濡润过的色泽,「这些……你都做了多久?」
「断断续续做了好几年。」黎风闲握着叶筝的手又收拢几分,「不用担心,我不会这样对你,」他向叶筝承诺,「这都是我睡不着觉乱想的。」
「那手铐……」按在黎风闲脸上的手下滑了一点,经过颌角丶下巴尖,再是喉心,叶筝曲起指骨,在黎风闲颈间刮蹭了一下,「也是你睡不着觉下单买的?」
「嗯。」犹如早有准备,黎风闲从衣兜里摸出一串叮铃响的钥匙,冷金属在手心里捂了一阵,才捉住叶筝的手,拿下来,交给他,「这是这间房和手铐的钥匙,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把门锁了,或者把这里的东西全扔了。」他向前了一点,鼻尖嗅过叶筝侧发,贴着他的耳下说,「只要你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筝垂目看去,铁圈上,挂着一大一小两枚钥匙,那不应该有多大重量,薄薄两片,掂在手里却显得过于滞重,就像全世界都缩纳进了这两枚钥匙里,四海八荒,沃野千里,那都是黎风闲的所有物,此时正随着这一串钥匙,流放到了叶筝手中——
黎风闲将他的天地都交付给了叶筝掌管。
叶筝紧紧搦住那串钥匙,好用力,他能感受到凹凸的纹路是如何硌进他的掌纹,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亦或是变成这个宇宙无可质疑的规律,不论是何种形态,那都是叶筝对永恒的定义。
「黎风闲。」叶筝伸手拿过架子上的手铐,链条声哗啦作响,锁环半展着,他攀住黎风闲的脖子,膝盖穿过黎风闲两腿之间,将他推到后方的置物架上,咣一声,叶筝擒过他的右手,咔嚓一下将黎风闲铐到托架的侧柱上。
勾了下手铐中间的灰色链子,叶筝垂下眼睫,贴近黎风闲,「你就没想过,这东西……」他手掌挨着黎风闲腰侧,掀开衣服下摆,有些放荡地,探进去,「有一天会用到你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