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不是第一次去疗养院,进门便是一个极大的花园,亭台轩榭,树木一棵挨着一棵,留下中间一块草坪空地。
到了接待处核对身份,很快就有护工过来带他们上楼。电梯一开,一个中年女人从长椅上起来,白衣白裤白鞋,几乎要和背后的墙壁混为一体。
「风闲。」女人向他们走过来,又在见到叶筝时停了下来,「这位是……」
「我家里人。」黎风闲平静道。
女人似是怔了下,少顷后再向叶筝笑笑,介绍自己说,「你好,我姓刘,是这里的护士长。」她转过身,走在两人前面,「黎小姐现在还没睡呢。」
敲了敲门,刘护士把门推开一小道缝,「黎小姐,风闲他们来了。」
房内没有声音。但门锁上熄着的灯转成了绿色。
刘护士于是把房门推得再开一点,「这是黎小姐同意了的意思,」她指指门锁上的绿灯,「探访按钮就设在床头,如果她不同意有人进来,这盏灯会变成红色。」
黎风闲扶上门把手,进门前,他又看了一眼叶筝。
「你去吧。」叶筝退到走廊的长椅边,「我在这里等你。」
一间宽绰的病房,窗帘开着,能看见外面的小树林,枝头上一片片新鲜的嫩叶,被水涤过似的,肥泽盈润。黎音就站在窗边,头发修剪过,发尾在颈侧微微翘起,条纹睡衣很松地皱着,袖管下一双孱羸的手,让一块枯老的皮裹着,顶出好几层摺痕。
也是这样的一双手,曾经在舞台上执扇理鬓,云手翻动,腕花一绕,像蝴蝶飞出峡谷,连指骨都凸得好生俏媚。
走到桌边,黎风闲把摊在上面的报纸翻过来,纸张边缘已经被捏破了好几个洞,吴弘锡事件开庭的消息印在其中一个方格里。将报纸折好放到一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半小时过去,像是看够了窗外的夜景,黎音回到床边,坐下,背对着黎风闲,手里捏了一个遥控器反覆按动。
遥控器里应该没有装电池,黎音按了半天都不见有什么变化。
「明天文化中心的比赛……」忽然,黎音说话了,「你准备好了吗?」
「要好好唱啊。」黎音放下遥控器,回过头来看黎风闲,眼角处有一点水光,「天虹他们的人也会过来,你不能输给他们。」她又把头转回去,低斜着,盯住被子的一角,轻声道,「不然林叔叔和袁阿姨又要问我要人了……我可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说着,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侧着身,面向墙壁,两肩抖瑟不停,有几声强忍着的呜咽。
黎风闲立即拉开门走了出去。
刘护士就在门口,看他这么快出来,也是有些意外。黎风闲把房内的事情转告给刘护士听,刘护士让他先在这里等一等,她进去看看。
叶筝坐在长椅上,手掌拄着膝盖,看向那扇开了又合的白色房门,「黎音姐她怎么了?」
「她现在记忆混乱,」黎风闲站到墙边,「还在问我十几年前的比赛。」
「那她……」
「这个病目前没有根治的方法。」黎风闲看着门锁上红色的指示灯,「只能按照医生给的方案去尽可能地延缓病情。」
十来分钟后,刘护士出来了,「黎小姐已经睡下了。」她展开攥住的手心,里面有一条细细的银链,「她说她不要这条项炼了,你看……怎么处理?」
「给我吧。」黎风闲伸手去接。
「辛苦你们大晚上跑一趟了。」项炼交到黎风闲手里,刘护士说,「黎小姐今儿早晨不肯吃饭,下午见医生的时候又不肯吃药,她一直说要见你,还问我们……」她抬眼看了看黎风闲,像在犹豫该不该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