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隋懿有事,一早就戴上口罩出去了,宁澜把婆婆交给护士,抽空回了趟泉西。
小卖部半个月没开门,街道居民们都很惦记张家一老一小,听说张婆婆生病住院了,纷纷拎着东西上门探望,宁澜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收了一筐鸡蛋和一只老母鸡,隔壁姜婶也带了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顺便给他一本乐谱:「这是那个小伙子丢在这儿的,我也看不懂,怕他有急用,宁宁你给他捎过去吧。」
「那个小伙子」指的自然是隋懿。
宁澜这才知道他居然在姜婶家租了间屋子。一会儿住澡堂,一会儿躺长椅,倒真有点像被家里扫地出门了。
趁着文火煨汤的时间理完货,宁澜把帐本和进货单都收拾好带上。
准备关门时,他迟疑片刻,进屋去把那份看不懂的乐谱塞进琴盒,然后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拎着琴盒,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到医院,刚好和隋懿在电梯里碰上。
宁澜把琴盒递过去时,隋懿脸都青了,以为宁澜又要赶他走。
「现在婆婆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从明天开始,我白天回泉西看店,晚上回来守着婆婆。」
隋懿好半天才明白宁澜的意思,举手主动要求接送,宁澜说搭公交车来回很方便,他就立刻蔫了,垮着嘴角,一副被抛弃的无辜样。
进入病房,宁澜打开保温桶,盛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婆婆,一碗给隋懿。
隋懿怔怔地接过来,听见宁澜对他说:「如果,我说如果,你白天有空的话,婆婆就拜托你了。」
自此,两人过上了早晚交班的日子。
宁澜每天早上搭车去泉西,天黑再回医院,隋懿心疼他奔波劳累,提出各种解决方案,包括找人看店,雇个司机,找个靠谱的护工等等,全都被宁澜否决了。
这天在公交车上,宁澜看到隋懿要把车给他开的新提议,回复道:【我没有驾照】
由于宁澜早出晚归,每天回到病房就是睡觉,隋懿一个星期里也有几天要出去工作,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经常只能通过简讯交流。
隋懿:【我做你的司机】
宁澜哭笑不得,绕着绕着又回到原点。他晓之以理,列举这样做的种种不便,隋懿现在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很快便妥协,末了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明天我要去外地,今天可以来接你吗?】
宁澜试图理清「明天去外地」和「来接你」的承接关系,隋懿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不回复就当默认了】
宁澜盯着那行字发了会儿呆,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刚黑,黑色SUV就停在小卖部门口。
一路上,宁澜发现隋懿捏了无数次眉心,脸上的疲惫一览无馀,即便累成这样,还强打精神跟宁澜详细讲了一遍婆婆今天的检查结果。
在病房里吃了晚饭,宁澜收拾碗筷起身,一回头便看见隋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回头冲婆婆做了个「嘘」的手势,发现婆婆也把食指放在嘴边。
「为了赶回来,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婆婆凑在宁澜耳边说悄悄话,「别弄醒他了,拿条毯子给他盖上吧。」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沙发还算宽敞,宁澜把隋懿的腿搬到沙发上放平,给他盖上毯子,关了灯,才蹑手蹑脚地回休息室睡觉。
夜里半梦半醒间,宁澜只觉得左脚踝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等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靠近,他猛地坐起,脑袋撞到硬物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刚要喊出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嘴唇上。
「嘘,是我。」
眼睛睁开后不多久便适应了黑暗,宁澜认出眼前熟悉的轮廓,僵硬地点头。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额头撞额头,着实有些尴尬。
隋懿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支于地面,单手撑床,伏低的上半身几乎把宁澜整个笼罩在怀里。
直到捂在嘴上的手松开,宁澜才察觉到隋懿这个姿势可能是想干什么。
「你……在我脚上贴了什么啊?」问题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隋懿嗓子发干,答道:「药贴,据说对创伤性关节炎很有用。」
「哦。」宁澜不知道该说什么,昏暗静谧的氛围让他莫名的紧张。
「剩下的我放在床头,记得每天用。」
宁澜又「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并没有跟隋懿说过脚疼的事。
隋懿比宁澜更不适应现下的环境,他心跳如鼓,黑暗中只能看到宁澜一双清亮的眼睛,黑润的瞳孔覆着一层水光,浅浅晃一下,他的心脏就重重跳一下。
两人面对面沉寂许久,隋懿突然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