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润无害极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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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有点干涩的浅灰,披着白色床单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撞进一扇门,门内的人一惊,见此情景迅速围上来:“山姥切殿?!”
“您怎么样了,好多血……药研哥呢?”
“前田去找了,药研放的纱布在哪里?”
“我去找。”
一群孩子手忙脚乱地动起来,满身的血的青年翕动着嘴唇,拼命想说什么,但是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胸口到侧腹部是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外翻,里面的骨骼甚至内脏都可以看到,汩汩的血泉涌般溢出来,染红了小短刀们拿过来的纱布。
“这次……这次又是什么……”拿着染血的脏纱布的乱藤四郎哆嗦着嘴唇,眼里是愤怒而无可奈何的情绪,“又是、又是什么实验吗?”
实验。
这个词语一出口,忙碌的短刀们同时凝固了一瞬,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话语,连空气都冷了一下。
“不要说这个了,”性格沉稳的厚藤四郎拿着一卷干纱布试图给山姥切国广止血,额头上全是汗,他不擅长这个,手上全是湿热的血,“药研呢?”
“让开。”一个清隽沉冷的声音响起,厚藤四郎迅速松了口气,让到一边,让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少年接替他的位置,“药研,你去哪里了?”
藤四郎家的次振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将白手套拉好,先检查了一遍山姥切的伤口,才压低自己的声音急促地说:“锻刀房出新刀了,我趁着审神者没下来把它埋到了树下。”
他的语气坚硬而冰冷,语速快而轻,像是耳语,但是短刀们的听力足够他们捕捉到药研的任何一个音节,当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药研?!”
药研手下还做着紧急处理,扫了一圈四周,兄弟们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唯独没有不赞同。
沉默了片刻,乱藤四郎才出声:“这样也好,本来就不应该再有同伴来受苦了……”湛蓝的眼里一闪而过刻骨的愤怒。
审神者……娇弱的,美丽的,以侍奉神明为己任的尊贵的巫女大人,在剥离了柔弱的表皮后,下面露出的竟是那样肮脏邪恶的贪念,想要通过他们来获取神明的力量?
哈!做梦!
不过短短四个月,本丸里的刀剑已经几乎换了一批,进入审神者的居室后,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
从大量失血中缓过来的山姥切面色惨白如同大理石,嘴唇上都起了干燥的皮,他不知哪来的力气,颤抖着攥住药研的手腕,张了张口,费力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声音:“……一……振……”
“什么?”药研有些怔,剔透坚硬的紫色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他凑近伤员的嘴,听他坚持不懈地重复那个音节:“……一……期……”
药研先是茫然,随后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脊背都僵硬了,他猛地回头:“你们在哪里发现山姥切殿的?”
奶白发色的小短刀抱着最后的一只小老虎,缩在墙角看着这边,幽幽道:“不是我们发现的,他自己来的。”往日畏葸瑟缩的小短刀阴郁地坐在那里,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也掩住了被绷带缠住的一只眼睛。
山姥切缓了缓,声音大了些:“她……用言灵命令我们……一期……”
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是药研已经可以拼凑出大部分内容,其他的短刀愣愣坐在那里,橘色长发的短刀最先反应过来,他嘴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地上抓起自己的本体就要冲出去,被身边的厚一把按住,按住弟弟的短刀也是一脸张皇失措,下意识看向他们的主心骨:“药研?”
黑色长发的胁差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的本体,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我去,我去找一期哥,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前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紧张地看着他摇头:“不,不行、不行的!你会被……会被……”
鲶尾想说服他们,可是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没关系……兄弟,已经不在了…一期哥不能……不能没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站着的,环视了一圈周围,这里是粟田口的部屋,作为人员最多的家族,这个最大的部屋往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短刀们跑来跑去,对着比自己大的兄长们撒娇,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如果连一期哥都不在了……他们要怎么办呢?
鲶尾弯下腰,把前田的手掰开,他的手很冷,很坚硬,前田看着异常坚定的兄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住。”在他的手触碰到幛子门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药研开口了。
他们都看过去,跪坐在昏迷过去的山姥切边上的黑发短刀目光又沉又冷,里面好像结满了永不融化的冰,底下冰封着沾血的利刃,他的脊背挺的笔直,瘦削的身体里像是支棱着一根钢铁。
那冰一样的视线钉在鲶尾身上,语气不容反驳:“谁都不许去。”
他这么说着,就像是没有听见山姥切刚刚说的话一样,将那个名字从耳朵里抹去,神情平静而冷淡地,开始继续手里未完成的包扎。
他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让其他人都愣住了,连五虎退都看向了他。
乱藤四郎哆嗦着爬过去:“药研,药研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