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无殊怔住了,翎卿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只猫,在暴风雨里流浪了很久的猫,浑身皮毛被淋的湿透,穿行在世界上,看着周围面目模糊的人,人来人往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极度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找到安全的地方,一团废弃的衣物,或者能挡住风雨的角落,于是迫不及待停下来休息。
但翎卿分明不是。
这个人一点都舍不得委屈自己,出门要坐最好的马车,就连地上都铺上厚厚的垫子,别说风雨,一点冷风也别想吹进来,累了饿了宁可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硬造出一家客栈,也绝不让自己有一点不顺心的地方。
他出来这一趟,让他看不顺眼的人连半天都没活过去,全死在了半路了,沐青长老更别想在他面前摆一点师长的架子。
在这间客栈里,他是绝对的主人,想让谁去睡狗窝,谁就得去睡狗窝,所有人都得跟着他的意志行动。
偏偏现在看起来又这么可怜。
你不是讨厌我吗?
子时未至,这是他今天之内第三次想这个问题。
翎卿明明很讨厌他。
不喜欢他。
想杀他。
亦无殊曾为这一点而高兴。
我想杀你,如果你也想杀我,那就太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全看个人本事。
他喜欢这样痛快的。
别跟他装可怜,也别和他诉说自己有多不得已,想活还是想被爱,他都不在乎。
他曾经见过上百个这样的存在,和这些人接触过,也从这些人嘴里听过很多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词汇,新奇的想法和观念,他们原本所在的、和修仙界截然不同,但是非常有意思的世界。
其中有个人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据说是他们那边的孩子上小学时会学到的。
叫少年闰土。
里面有这样一段描写——
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亦无殊头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是不算偷的,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人。
但要是别的东西,獾猪,刺猬,猹,得到的就只有钢叉。
因为他们不是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古有之。
闰土会在乎闯进他瓜田的那只猹,是不是快要饿死了,逼不得已才会来偷他的瓜吗?
不会。
他只会举起他的钢叉,把那只该死的猹钉死在瓜田里。
就像这些由系统带着进入他的世界的所谓穿书者。
对于这个世界。
众生纷扰,生离死别,乃至王朝更替,这些亦无殊都不大去管。
他为世界制定了规则,从此众生被锁入囚笼,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规则代表着有序,世界有着它自己运行的轨迹,万物自由荣枯兴盛,也无需他去干涉。
但这些人不同,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只是外来入侵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