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初春早已过去,年少时的热血在漫长时光中变得寒凉,于他而言,一切都显得不过寻常,他早已见过千万遍,不值得惊起一点波澜。
何况还是个假物,更不值得他动容。
他连厌恶都懒怠。
但是很奇怪的,亦无殊没从翎卿身上感应到这样的情绪。
无论是谢斯南还是周云意。
他袖着手作壁上观,笑盈盈看着翎卿一身白麻孝服去杀谢斯南,一步步踏着血报仇,不帮忙也不阻止。
可他也没有那么相信翎卿,他一直在怀疑翎卿,用最严苛的目光,去审视翎卿身上的每一处疑点。
直到今天。
天谴从天而降。
神明不可能被取代,若是连神明都会被这些外来生物不知不觉夺舍,世界也没有拯救的价值了,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那就是翎卿。
不是别的什么人穿了他的壳子。
死去的也是他真正的父母。
这个人真的背着血仇过了这么多年。
亦无殊后知后觉泛起绵密的疼痛,心里好似被一根细如毫毛的丝线收紧,勒进肉里,不易察觉的疼。
他诞生于世界之时,就无父无母,连天地也还是一团混沌,他生于天,长于地,生来就握有世界的权柄,不是谁的孩子,就连转世,也是自世界原初的混乱灵力中直接化形。
可翎卿呢?
南荣掌门还在等亦无殊继续说下去。
这人方才只说了句没事,就再也没音信了。
亦无殊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索性没解释,反正南荣掌门也只是关心翎卿,不是真想在这时候刨根问底,没事就好。
翎卿身上割裂的影子还在互相顷扎。
仿佛是魔血和神性在他身体里互相斗争,争夺主控权。
最终,魔性压倒了神性。
狂风将满园桃花吹得狂舞,落下时浅粉的花瓣尽皆化作雪白。
仿佛送葬时漫天飘洒的纸钱。
电光竖劈而下,将这满地丧仪映得凄厉异常。
方才众人见周云意被拽回来,还很是鼓舞了一场,摩拳擦掌,想着要怎么报仇,这会儿再次被恐惧压倒回去。
大厅中间站着的存在已经很难用“人”来形容,他完全化作了纯白色,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白发白肤白衣,衣服和皮肤之间竟然没有颜色界限,一眼扫过去,很容易把他看成什么死物,像是一团棉絮,一捧白雪,或者一座纯白的雕塑。
除了那双水红色的、仿佛液体流动的眼睛。
那才是魔尊本来的模样。
不过此时,他更像一个送葬者。
漆黑天幕披挂着白丝,那身没有剪裁过的白布裹在他身上。
风一吹,满天白色飞舞。
寿宴变丧宴。
“血债血偿。”那周身素白的人再一次抬起手。
天空中的天谴一再容忍他,此时忍耐到极点,轰隆炸响,每个人耳膜都作痛,脑海空白了一瞬。
可翎卿没在意,在重重压下的威压之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