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俊秀面容,熟悉的笑眼弯弯,温和又谦逊的模样,仿佛过去随时跟在身边时,微微低下头,认真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
偶尔风吹过他的眉眼,浮起额前的碎发,还能看见那双温和的眼。
翎卿不算是个看脸的人,但这些年下来,他身边的人,就没有长得丑的,温孤宴舟的容貌就是一等一的出挑。
即便狼狈至此,往那一坐,也依旧是赏心悦目的。
“殿下可终于来了。”
他似是有些无奈,但即便是叹气声,也含着无法忽视的温柔意味,哪怕已经失去了眼睛,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也依旧准确找到翎卿的位置。
“在等我?”
“是啊,等了有……嗯……”
青年垂下手,旁边的石座上深深浅浅几十道划痕。
他一一数着,“一个月?还是二十天?在这里太久了,没有日月,有些分不清时间,让殿下见笑了。”
“温孤宴舟,”翎卿不为所动,“别玩这些把戏了。”
“怎么能算把戏呢?一直想着再见您一面,但好像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让您只看着我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也是这样。”
“可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一直等啊等。”
温孤宴舟摸着那些划痕,唇边攒出点温软笑意,“殿下,我等了您不止二十天,您小的时候我等您长大,可您长大了就变了,没关系,我等着您忘了他,只要我能一直陪着您就好……”
“可还是不甘心呢……”他低下头,有些没办法地笑,回过眸看他,“殿下,我做的面好吃吗?”
“您消失了十年,所有人都说您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不听,守着魔域等您,可您回来就要吃面呢……”温孤宴舟笑不下去了,又轻轻问了一遍,“有那么好吃吗?”
“我很早就提醒过你。”翎卿道。
“是啊,好残酷的提醒,”温孤宴舟说,“问我愿不愿意给那个人做挡箭牌,你许诺将会用尽一切来宠爱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您最在乎的人。”
二十六道划痕数到尾,他指尖停下。
“……只有我陪在您身边那么多年,只有我可以随意出入您的寝殿,只有我可以跟您放肆,只有我对您的喜好了如指掌,您不用言语我就能明白您的意思……就不会有人去注意他了。”
他空荡荡的眼眶中忽的落了一滴泪,只是他已经死了,早就没有泪水了,水珠滴在石座上,也只是化成一缕黑烟消失。
“哪里要什么挡箭牌呢?我听的懂,您在要我安分守己呢。”
温孤宴舟舌根泛苦,怔怔地说:“我哪是那个人的挡箭牌啊,他是您的挡箭牌还差不多,这些年替您挡了多少居心不良的人。”
可人非草木,梦境太美,谁能不沉溺进去呢?
——他开心最重要了呀。
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不是在魔宫那次,被长孙仪抢走之后,而是更早之前。
久远到温孤宴舟自己都不太记得。
魔域里的魔修都知道,温孤宴舟这人非常斯文败类——对着翎卿斯文,对着其他人败类,典型的人面兽心。
在翎卿面前,他永远是最温顺,最听话,最善解人意,能满足翎卿一切希望的贴心侍卫。
就连呼吸,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不惊扰翎卿的轻缓。
有一次温孤宴舟犯了错,在众人面前落了翎卿的面子,在翎卿询问他时缄默不语,不过翎卿并未生气——魔域里的魔修同样知道,翎卿是个生性残暴,还常常喜怒无常的暴君,但他从不会生温孤宴舟的气。
无论温孤宴舟做出多忤逆的举动。
就比如翎卿曾“看上”一个美人,那个美人长相相当美艳,还是朵带刺的玫瑰——
美人一家死于魔修之手,对指使魔修到处作乱的老魔尊恨之入骨,不顾生死潜入魔域,恰好撞上翎卿生辰,那也是翎卿唯一会固定避开闭关的日子。
黄金和宝石一路从魔宫外铺到了魔宫深处,数百魔修聚集狂欢,美酒倒满泳池,死亡之花的香味浓郁得让人窒息。
这是最好的行刺机会。
美人身怀利刃,一路潜行,终于摸到了大殿外,刚一进门,就被欢呼和美酒的醇香冲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阵阵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