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是他,你说呢?”
“是是是……”如山重压压在后脖颈上,神使脖子都要断了,差点直接跪下。
“我知你们事忙,但再忙,也不能这样敷衍了事,纵容孩子当街行凶。”亦无殊说,“没有下次了。”
神使匆匆赶来、又匆匆将人领走,一再保证立刻便会划个地方,将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养。
他也不敢乱来,神明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他再敷衍下去,就真没有下次了。
亦无殊不置可否,将要离开时,忽然见着泥地上一点湿润粘稠。
是血。
那孩子被威压压在了地上,匕首没伤着亦无殊,反而伤了自己,伤口流出血来,浸湿了土地。
亦无殊望着这滴血,不知为何望了许久。
忽的,他一撩衣摆,半跪下来,指尖触上这点湿润。
一股尖锐的恶意钻入他体内。
叫嚣着、嘶吼着、仇恨着……
方才那孩子被按倒在地时竭力扭头看过来的仇恨眼神历历在目,嘴里不干不净叫骂着,被这些人吓了一跳,可多年街头逞凶的凶蛮劲又占了上风,被人带走时还不忘回头放狠话。
黑红粗糙的脸上野兽一样的眼睛简直烙印在了他脑海里。
不是血的问题,是那个孩子。
亦无殊本想让神使把人带回来,又止住了。
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罢。
他屏息凝神,神识穿透土壤,一路向下追寻而去。
一尺、十丈、百丈……
竟然还没到底。
这太不可思议了,明明只有一滴血,落进土壤之后,竟然沿着土壤穿透了上万里,像是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根茎,深深扎根进土中……可植物会只有一根根茎吗?
这个念头仿佛明灯照亮黑暗,亦无殊眼底的笑意隐没,侧脸轮廓分明,如冷玉一般,深入地下的神识扩展开来,很快便覆盖了整座城,进而是整个南方、南方以北……
“…………”
地面上,亦无殊的呼吸消失须臾,险些把手抽离地面。
在他脚下,有一棵树。
倒立生长的树。
全世界的地面为根茎,世间的每一个人为源头,汲取养分,源源不断输入地下。
这样的事前所未见。
在他下方这片、供世间亿万生灵生存繁衍土地之下,凡人望不见的地方,无数根须自地上连穿地底,细韧如发丝,也如血管,向地底输送着黑色的血液。
没有人逃脱,每个人都有一根血管连接着地下。
无数血液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滴欲坠不坠的血滴,自洞顶湿润的钟乳石上坠下——
嘀嗒……
嘀嗒……
静谧如死的黑潭泛起涟漪。
说是潭水,这些不明黑血滴入其中,不似浓墨入水,由深而浅地泛开,这血滴进去,立刻就相溶在一起,看不出分别。
这压根就是同样的事物。
底下的这潭光穿不透、望不见底的黑色水潭,就是这些血汇聚而成。
要多少年才能积出这样深不见底的一潭,全世界又有多少人供养过它?
亦无殊感到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