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翎卿没见过其他人,也没怎么跟人接触过,但肯定不是他,他可是个靠得住还负责任的家长。
翎卿生着气呢,就被他挪开,虽是到了自己平日睡的位置上,但还是很不高兴,亦无殊问他要不要看书他也不应。
亦无殊得出结论:“睡着了。”
“那我也睡。”亦无殊自顾自解了外衫躺下,把翎卿的小被子牵好,自己盖着大被子,枕着自己的手,“明天要去一趟青道洲,有睡着的小孩子要去吗?”
“……”
“没有啊,”亦无殊说,“那我就只带小翎卿去了。”
“……”
“晚安,早点睡,明天要早起。”
亦无殊说罢就把装着夜明珠的匣子关上了,殿内陷入薄黑之中。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朝旁边看了眼,翎卿没能气多久,还是睡着了,寻着热源滚了过来,蹭得头发乱糟糟的,毛茸茸的头抵着他腰,裹着被子缩成小小一团。
亦无殊不自觉露出笑来,把他被子压到下巴下面,省的捂着他。
可他笑着笑着就淡了些许。
“……你对沈眠以做了什么?”他把声音放得极轻。
又无声地问自己:“是我阻碍了你吗?”
他心底一直存在某种隐忧,觉得是自己意外闯入了那片世界,才导致翎卿提前降生,翎卿原本不该生在那时候。
这么多年下来,翎卿仍旧保持着刚出生时的模样,成了某种无形的证据。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中的隐忧也在不断扩大。
可无论如何,亦无殊并不后悔。
他不知道那些流入底下的是什么东西,但凭着直觉也能感觉出,那绝非善类,作为翎卿的胎血,孵化出来的翎卿,也验证了这一点。
他不可能把翎卿留在那个地方,继续去吸收那些不好的东西,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于那肮脏的血池中诞生。
“……抱歉。”
翎卿睡得沉,没听见他这句话,无人听见的道歉随着夜色一并埋葬。
天边一线白还未浮现出来,亦无殊睁开眼。
意识回笼之前,他先伸手往身旁一模。
入手的温热让他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
亦无殊撑起身,带起被子,凉风从缝隙里钻入,不知何时抛弃了自己的小被子来抢他被子的翎卿立刻蹙起小小的眉头。
亦无殊从床边捡起他的被子给他盖上。
天还未亮,殿内灰蒙蒙的看不分明,亦无殊打开了床尾的匣子,夜明珠朦胧的光晕透出来,他盯着翎卿的脸,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小腿边。
小孩腿短,还不如大人一只手掌长,长指往那一搁,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短短一夜之间,翎卿就好似……长大了一岁。
“……沈眠以。”
床帐内,月白色长发蜿蜒垂下,遮着半张脸,看不清底下晦暗的神色。
亦无殊抚上小翎卿的侧脸,手指第一次失了温度和力道,嗓音从高处落下来,过了道冷风似的,遥远又冷淡,“果真是偷偷吃什么脏东西了?”
“……”
他俯下身,把他细致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确认无虞,才把人叫醒,“起床了。”
翎卿朦朦胧胧睁开眼,先想起来他昨晚的“劣迹”,把头一扭,远离了他,被亦无殊抓回来穿衣服。
春寒料峭,亦无殊给他加了条小披风,束紧了带子,才将他抱起来。
“重了,”亦无殊掂了掂他,下巴搁在他头顶,给他穿鞋,仿若无事发生,“看来这次的牛挺健康,从前那些不太行,你一点肉都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