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了天地。
神使们一个字说不出来,陷在震撼中久久难言。
——少年魔神诞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这个世界的神发起挑战,想要抢夺最终的神座。
这是一场权力的斗争,双方不死不休。
他当先跨过亦无殊的尸体。
亦无殊估算错了一件事,翎卿如果得到自由,根本用不到费尽心机去蛊惑其他人。
他挥手之间就能创造出一个种族。
一个强大、沉默、忠诚、嗜血、没有自己思想、只为他服务的魔族。
在这位少年魔神身上可没有情欲这东西,祂的杀欲被满足得太过了,不需要那样累赘的东西。
黑蛟在少年魔神脚边痛苦抽搐,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嘶鸣,身躯剧烈膨胀,短短几息便跨越了上万光阴,在少年魔神手下从蛟化龙。
庞大无匹的身躯盘旋过整座城池,坚硬鳞片间宛若岩浆流淌而过,燃烧起永不熄灭的少年魔神焰,将头低到少年魔神脚边。
少年魔神亲昵地摸了摸它小山一样巨大的头颅,语带笑意,对宠物一样,说:
“乖。樾咯”
祂跨上黑龙塌陷的鼻梁,黑龙抬起头,带着祂拔地而起,眨眼之间已到云端,带着他的千军万马,遥遥正对着天边的亦无殊。
黑红色魔域再次疯狂扩张,有意识一般向着另一方侵略而去,天空下起血色的雨,大地消融,建筑被腐蚀得残缺不全。
翎卿站在少年魔神身旁,宛若一对长相相似的兄弟,只是无人能看见他。
他半跪下身,看着黑龙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心中不知漫上什么情绪。
……它已经死去了。
作为少年魔神降临的祭品,和这座城池的人一样,都被少年魔神炼化为了祂的所有物。
祂不曾认识非玙,自然也不会施舍给一条无足轻重的陌生黑蛟丁点怜悯,碾压蝼蚁一般,轻而易举便从他身上压过去。
翎卿轻轻摸着它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年非玙带着他偷跑出去。
那时非玙也还没多大,悄悄把变成拇指大小人的他藏在帽子里,顶着一头冷汗,装作若无其事从亦无殊面前溜走。
两人走过大漠,非玙在漫天黄沙中吱哇乱叫夺命狂奔,翎卿骂得口干舌燥。
偶尔经过城镇,走累了就随便找到一处面摊,翎卿从他袖口里悄悄探出头,从桌子上找自己要吃的东西,非玙就趁着其他客人和老板不注意,换筷子偷着喂给他。
隐去身形的亦无殊就坐在他们对面,笑得止都止不住。
等他们吃完,悄悄往非玙兜里多放了二两银子,免得这个钱花光了还不知道的二愣子付不起饭钱,被人留下来洗盘子。
往昔一瞬划过眼前,翎卿轻轻抱住死去还不得安息的黑龙。
亦无殊曾玩笑似的跟他说,假如他当年没找到他这朵小莲花,让他顺利诞生,那么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战场上。
果不其然,他们初次见面,便是战争开始。
祂本来的命运本不该是万载囚禁,而是长达百年的战争。
也只有百年。
百年后,祂们将同归于尽,连同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