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让翎卿费解。
入侵者再是带着天大的、所谓的金手指,也威胁不到神,更迫害不到神。
他们住在天上,住在云里,和下方的芸芸众生隔着九万里高空,会被影响、乃至被搅和到颠沛流离、民不聊生的,只有下面的人,那些凄厉的惨叫再撕心裂肺也到不了云霄,他们完全可以不听不理。
——不听不理或许都还算好了。
要是让翎卿来处理这件事,那想都不必想,因为这事太好解决了,亦无殊担心的忧虑的那些事在他这里完全不存在。在他的认知中,就没有把全世界杀光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海捞针又如何?
把大海抽空了烤干了,这些只知道钻地缝的老鼠还有躲藏的地方吗?
就是地上人太多才不好找,人少了看他们往哪藏?
天裂了就裂了,天外那只眼睛尽管往里投掷,翎卿就守着那条裂缝看它折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刚好给他解闷了。
有朝一日把他惹烦了,就先把那破眼睛捏死。
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存在再来偷袭……那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世界四处漏风都不关他的事。
但亦无殊……不可能置若罔闻。
这不是西北干旱半年不降滴雨能比拟的,这是其他位面神灵的入侵,不亚于混沌之灾的“天”灾。
神和苍生,总要献祭一个,去保全另一个。
亦无殊会选“神”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选自己。
——要知道,他都没想着选亦无殊呢!
翎卿的耐心逐渐蒸发。
这凭空横生出来的破事,实在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了。
“老弱妇孺不上战场……”
翎卿又要冷笑,亦无殊抹了把脸,“你就非要我强行把你团吧团吧,塞进那裂缝里补天是吧?以后想你了我就去那片天坐一坐,还能亲自下厨炒两小菜带壶小酒,跟你叙叙旧?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你不愿意去,也不让我去?”
“——这么舍不得我吗?”
“我是不让你替我去,要是该死的本来就是你,我管你死不死,”翎卿不受他影响,嫌弃地打量他一眼,“还有,你是老人,我可不是小孩,偷换概念没用。”
亦无殊的心脏又中一箭,默默揉了揉胸口,“我也没……多老吧,也就比你大了一万……一倍左右。”
“亦无殊。”翎卿打断他。
亦无殊这会儿听自己名字可生不出半点旖旎了,只有头疼。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翎卿说。
他像是累了,慢慢靠下来,亦无殊怕硌到他,下意识把屈起的腿放平,看着他把脸挨在自己的大腿上,枕着身上的白袍和自己的发。
万年过去,他看着还是极为年轻时的少年模样,身量柔软,这样迷茫时,极容易让人忘记他的身份,以及胸腔下那颗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杀欲的心。
他看着漫天的冰雪,一望无垠的雪白,冰海尽头衔接着头顶璀璨浩大的银河。
开口时,嗓音里恍惚也带了风雪的气息。
“从前傅鹤跟我说,你对我真的很好了,简直是把我当祖宗一样,就是凡间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公主,也没见过养得这么金贵的,好像我是什么金玉琉璃做的宝贝,别人碰一下就会碎掉,连骂我一句都不行。”
那是仙山沉入海中之后的事了。
傅鹤云游四海,偶尔来看望他们,隔着神岛的结界和他闲聊。
是真的闲聊,傅鹤也是随口感叹,只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说他跟了你几千年,从来没见你生过那么大的怒气,就连他们曾经闯祸,差点把天捅个窟窿都不曾有过……就因为别人冒犯了我。”
“也从来没有人敢跟你这样放肆,动辄对你大呼小叫,但你从来没生气。”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爱人如养花,有多用心,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亦无殊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傅鹤心大,就算同样认识了翎卿不短的时间,对翎卿的了解却只在皮毛,是以说了这样一句话,但他却在瞬息间知道了翎卿的想法。
果不其然,翎卿下一句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