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冲击着这方的混沌巨兽和岩浆顷刻消弭,天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非玙终于不用再把自己缠在床上,但也没敢立刻松开。
他紧张地看着翎卿,结巴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把变成浆糊的脑子拎清,他都做好准备,先睡个几千年了。
翎卿按着他的脸,把他推到了一边。
单单起身这个动作,翎卿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
非玙看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变回了人形,双手紧贴着腿站在床边。
“……你在给我站岗吗?”翎卿声音还有些虚弱的哑,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动一下脑子就跟有人拉着锯子锯一样疼,扶着非玙才站稳,“这里是哪?”
“海海海底,”非玙哆嗦着,给他解释,“大人怕别人打扰我们,把我们放海底下来了。”
结果谁知道还能有东西追到海底来,但留在上面也得挨雷劈,大差不差了。
“对了殿下,外面这是怎么了?”他赶紧转移话题。
翎卿慢慢平复着神格的裂痕,为了强行挣脱亦无殊的束缚,他近乎是用了玉石俱焚的办法,现在同样不太好受,清了清嗓子:
“有些东西急了,生怕亦无殊走了,在这跳脚呢。”
“啊?”非玙目瞪口呆。
他怎么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这个世界不就只有两个神吗?
准确来说是一个天道一个魔道。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翎卿笑了声,“一直都在啊,它雷都劈下来了,你还没认出来吗?多熟悉的手段,从前不还降了好几次天谴想杀我吗?”
——其实准确来说只有一次,那就是宁佛微祸乱仙山的时候。
但他此时因为禁咒神魂受损,记忆有些混乱,尤其是在梦境中被天谴追着劈了上百年,无数次濒死,全靠着无穷无尽的恶欲一次次把他复活,愤恨太深,已经分不清了。
翎卿自海底抬起头,目光穿越了头顶亿万顷海水,海面混乱的灰黑色气流,天空中狂舞的雷云,看到了最上方的存在。
非玙张口结舌,“您是说……”
“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有着一个凌驾于神之上的存在。”翎卿说,“只是它出现不多,很少在人前现身,一直在沉默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所以一般的人很难注意到它。”
能够凌驾于神之上的是什么?
世界?
或者叫它规则更恰当吧。
“一棵草活了万年,都还要成精呢,何况是被亦无殊亲手创造,并且给了近乎能杀死神力量的规则?”
那个所谓的“命运”浮出水面时,有着一个极大的逻辑漏洞。
那就是,倘若这个“命运之局”真的是某个存在一手策划而出,那这个存在必然有着思考能力。就好像一块石头,只要它没成精,那他顶了天,也只能把人绊一个跟头,永远不可能策划出什么惊天阴谋。
——它必然是活的,有独立意识的。
未必是真正的世界意识,只是代表了一种立场——极端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维护这个世界安宁和存续的立场。
在万一的情况下,它有权力直接杀死神来保护世界。
它就是为此而生,不是吗?
同时它还拥有着审判“神”的权限,根据众生和神的罪孽降下天谴,这样的东西,说是世界也不为过了。
但它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违背了亦无殊当初创造这一套规则的本心。
规则代表着理性和秩序。
说是死板也好,照本宣科也罢,总之,不需要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亦无殊本是想以它的“不变”来应对自己可能的“变”,谁知道它反而先一步,变成了亦无殊最不想让自己变成的存在——以一己之私欲,仗着自身的实力无人可以对抗,便肆无忌惮将苍生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