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敌人入侵,绝望和恐慌主宰了他们,极端惊恐之下,恐惧化作了怒火,蔓延到整座城。
他们看不见,黑色血液自他们心脏中流出,于大地之下汇聚,没有流入血池,而是汇入一颗心脏。
欲望黑焰越少越炽,黑影凝聚成形,巨大的阴影自天空俯视而下。
“啊啊啊啊啊——”
惊恐尖叫掀翻屋顶,他们想要逃跑,可还没等迈出一步,整个人都被凭空“抽干”,化作飞灰散落在地。
短短几息,整座城空无一人。
餍足的黑影打了个沉重的饱嗝,宛如闷雷滚响,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由虚化实。
它沉重地走出一步,房屋成片倒塌。
走到城门时,它摇摇晃晃,一步从城墙上跨了过去。
落地便直接将城墙踩塌大半。
黑影朝着大海走去,而它身后,在它走过的城门前,一座神像石雕凭空出现。
高约三丈,通体呈现灰白色,少年半躺在宽大的椅子中,衣襟半敞,靠在扶手边,枕着自己的手酣然入睡。
——这本该是隐藏于漫长时光之中、无人可以窥见的隐秘场景。
彼时仙山还未沉入海中,亦无殊遣散其余神使的第二日,被遣散的神使怎么甘心就这样被驱逐,联合起来求见亦无殊,可进入书房后,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白衣神明坐在书桌后处理一应事宜,书房门窗紧闭,弥漫着浅淡的檀香,深棕色书柜一排排排列。
少年自内室旁若无人地走出来,松散的白袍一点不合身,像是从另一个人那得来的衣衫,露出锁骨和手腕,赤脚在远处的地毯上盘膝而坐,翻看着闲书。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长大后的翎卿,只一眼,就停了呼吸。
他们坐卧不安,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要看,屋内的檀香里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莲香,脑子晕晕沉沉,连自己来做什么的都忘了。
男人挥挥手,冷淡而不容置疑,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了,几人再不甘也只得退出去。
房门关上的前一刻,有人悄悄抬起头,朝内看了一眼,见男人走到少年面前,少年懒洋洋地朝他递出手,示意要他抱。
男人说了句什么,但对方显然不理,依旧把手伸到他面前,他无奈了,把少年抱起来,宽大的袖子遮了对方的脸,小心翼翼护在怀中,将他抱进了后间的内室。
珠链一晃,隔开了一切窥视,再也看不见一缕发丝。
但那个瞬间窥见的景色,还有那张脸,却让他顿足良久,怅然若失。
嫉妒的毒芽冒出头。
——为什么对他做这一切的人不是我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
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被驱逐之后爆发。
他选择了渎神。
凭借着曾经作为神使的强大和威信,他成为了一国国师,命令全国适龄的少年献上画像任他挑选,凡是容貌肖似他梦中那人的,皆被送入京中供他淫乐。
——也迎来了彻底的镇压,少年们还没能入京,他就成了惩戒台下又一具枯骨。
七千年之后,这些死去的枯骨散发出的嫉妒和不甘被宁佛微察觉,将他们再次从地下唤醒,成为他手下的傀儡之一。
黑影沉重地向前,生前的记忆仿佛浮光掠影,在他脑海中快速飘过又消散,每走一步都是地动天摇,留下的脚印深深烙印在地上,朝着昔日的仙山而去。
空荡荡的城门大开,风卷起落叶,飞向街道尽头。
“……人、人呢?”有自战场逃跑回来的士兵,两股颤颤扶着城门,对着这座空城,嘴唇恐惧成了乌紫色,“——有没有人啊?人都去哪儿了?”
“……都不见了吗?”
神像居高临下,朝着虚空中的人递出手,娇纵而恶毒地微笑着,象征着这座城的易主。
熟悉的黑色巨大脚印自城中一路向外蜿蜒,昭示了来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