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威名赫赫的前辈,原本坐在附近的人想跟他打个招呼,看他这冷淡的神情,也不好上去了。
“他这是摆脸色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一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呢。”
傅鹤拿酒杯挡着嘴,小声跟旁边的月绫嘀咕。
月绫道:“你少说两句吧,等会儿让他听见你的话,你们又要吵起来了。”
说着蹙了下秀眉,“他怎么头发都白了,莫非是真的病了?”
“谁怕他似的,”傅鹤道,“一天天的不是看不起这个,就是看不顺眼那个,又谁都干不掉,可不得把头发都气白了吗?”
江映秋也看到了沈眠以头上的白发,对于不老不死的神使而言,这样衰老的迹象看得人心生悲凉,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不归的末路似的。
两人上次不欢而散,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放下杯子,打算过去问一问。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咣当——
酒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他旁边,傅鹤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手还维持着拿酒杯的姿势,青铜酒樽却早已经躺在了地上,酒液打湿他的靴子,他却一点察觉不到。
江映秋顺着他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那是……
亦无殊若有所觉,才将头偏过一点,肩上就压上了一双手臂,紧接着莲香将他包围,刚睡醒的嗓音含糊,在他耳边抱怨。
“饿了。”
“……怎么出来了?”
神岛外的结界被破了?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
亦无殊忆起下面还有这么多人,便想让他先起来。
谁知不动还好,一动翎卿搂得更紧了,手臂异常危险地压迫着他的喉咙:
“不让?”
这个不让,也不知是在问亦无殊,是不让出来,还是不让抱。
“没有,”亦无殊拍了拍他手臂,“你轻着点。”
翎卿这才放过了他,眼梢挑起,重新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话:“饿了,想吃上次那个鱼。”
“好,等会儿我就带你去。”
翎卿得偿所愿,唇角边卷起,抿出了小小的凹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脸上轻若羽翼的吻一碰即分,这几天下来,亦无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昵,只是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还有无数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提醒着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有翎卿身上的……
亦无殊瞳孔深处浓墨化开,转过头看向下方。
热闹的宴饮不知何时停了,静得落针可闻,地上酒杯酒壶滚作一团,醇香酒液流得遍地都是,数百张呆滞的面孔正对着他。
无边的欲念自这些神使身上升起,宛若黑色的火焰,节节高涨。
他们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人。
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有人抑制不住地将脖子向前伸,目光发直。
颠倒众生的美人,衣衫松散,像是刚从床上起来,找不见伺候的人,意慵心懒,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黑发拥着雪嫩的脸颊,随意又轻浮地依偎在大人肩头,小声和他说着话,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全心全意倒映着身边男人的身影,这里坐了数百人,却无一人能够分薄到一个眼神,更别提更多。
就连看上一眼,都只能隔着遥远大殿,用力嗅闻才能闻见一丝香气。
咔嚓!沈眠以手中的筷子断成了两截,淡漠了数千年的双眸中怒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