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最坏的时候会坏成什么样呢?
践踏生命?摧毁美好?
不是,是心知肚明对方的软肋,踩着对方的纵容,一步步碾压对方的底线,仗着被爱就肆无忌惮,残忍地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在伤害亦无殊,凌迟他的灵魂。
可他也在亲吻他,俯下身去拥抱他,不愿意放开。
既然囚禁了他,就不要畏惧他的吻。
他不想再在亲吻时看见亦无殊眼中的难堪和想要躲避只是竭力抑制的僵持。
涓涓细流自山石上流淌而下,划过一道弧线,掉入竹筒之中。
竹筒中蓄上清泉,时间缓慢流逝,足足一刻钟才盛满了水,翻倒下来。
翎卿唔了声,目光没有离开他,他要亦无殊的反应,一丝一毫都不放过,非要收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不答他的问题,而是明知故问:“你在不高兴?”
亦无殊脸还在他手下,湖中弥散开来的水雾沾湿了他的脸,手下的皮肤失了温度,触手生凉。
分明还是方才的表情,却好似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可在那样深邃的轮廓下,这点苍白却更像是引而不发的阴霾。
他没动,也没说话,不悲不喜,像是一尊玉雕的塑像,融在了这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
“天是不是要下雨了?”翎卿若无其事地将手垂下,搭在他肩膀上,直起身去看天际,对自己引发的压抑熟视无睹,自顾自抱怨,“怎么这么闷?”
天边还真有乌云汇聚,大片深灰色奔袭而来,将他们头顶牢牢笼罩。
看来今夜是个雷雨天。
“我明天让人带他过来。”
翎卿讶异地抬眸,天边有雷劈下来,震得屋顶发抖,倾盆大雨转瞬而至。
水流在长廊屋檐边汇聚成了水幕,仿佛也将这里变作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但你不能单独见他。”
凉风丝丝浸面,翎卿把脸藏回了他肩膀后,推他出去挡风,含着点玩笑抱怨:
“又要让非玙来盯着我?没良心,究竟谁才是每天跟他混在一起的,天天出卖我的行踪给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每天说了几句话都背下来,那不如让他再辛苦一点,盯着我吃饭,连我吃几口饭都告诉你算了。”
亦无殊却没顺着他的话玩闹,将人往怀中揽了揽,身后是疾风骤雨,被他挡得一点不剩,连雨丝都没能飘到翎卿身上。
“不用他。”
翎卿眼波轻轻一转,恍然:“那就是你要在旁边看着的意思吗?”
他大方答应,“好啊。”
长廊到了尽头,外面大雨如注,打在人身上,就如石头冰雹。
地上积起了水潭,莲花池中池水满溢,也漫上岸来。
亦无殊撑起结界,踏入水中,淌过长长一段路,终于将翎卿送回了他的寝宫。
不是他从前的住处,而是翎卿在神智昏沉时随手化出的宫殿。
这是多过分一个人,自己占着住处,不让别人入内,现如今连亦无殊曾经的住处都要占据,直把人逼得无处容身,无处落脚。
翎卿听着雨声,想亦无殊该去哪。
如果要留下,那借口可太多了,暴雨天不便出行,太晚了懒得动,再不然,将他曾经随口扯出的谎搬出来,说他害怕下雨打雷,外面大雨滂沱,只是一晚上,他没理由拒绝。
可他连这点余地都不想给亦无殊留。
“麻烦了,回去吧,明天见。”翎卿脚终于沾着了地,舒舒服服松散了筋骨,指尖挑开腰间系的结,没有再看为了将他送回来在水中走了一路的人,朝后方的浴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