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雷震子?”
“这不是怕回头吃不完,你给我来一句,‘这是你点的’吗。”亦无殊把油碟放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加,和气地补充,“对了,没有说你难伺候的意思。”
翎卿放下手机,向后一靠,朝他微微笑着。
他微笑亦无殊也微笑,再来个和善的对视,怎一个宾主尽欢。
亦无殊若无其事合上菜单,“能吃就好,咱们吃快点,还能早点买完回家。”
“不呢,我吃饭很慢的,我要细嚼慢咽。”翎卿慢悠悠地说。
“肠胃不好?还是猫舌头?”亦无殊诚恳发问。
“学你们中老年养生。”翎卿也温良答道。
“我还不到二十六。”亦无殊忍气吞声。
“我十八。”翎卿眨眼。
“…………”
绝杀。
亦无殊在“男人至死是少年”的死皮赖脸装嫩,和“男人像酒年纪越大越醇厚”,就这样承认自己就是年纪比他大……之间垂死挣扎。
再次悲凉地败下阵来。
是啊,人家十八,十八岁就是当皇帝的年龄,下可以成年人的姿态,蔑视一众未成年小崽子,过足大人瘾,上可以年轻人的底气,无所畏惧,青春无敌,直接中二病大爆发。
而他们过了二十五的就不一样了,要么直接收获大叔称号,被年轻人们各种鄙视,要么越活越年轻,直接退化成孙子,唯唯诺诺。
“再攻击我,我就要往火锅里倒醋了。”亦无殊端起一盘牛肉,心平气和往锅里下菜。
“我记的这些是你点的。”翎卿在旁边等吃,两手撑着脸,一副好学生模样,顺便轻轻扫了眼旁边的标语,提醒他,“浪费可耻,要吃完哦。”
“……雷震子。”
翎卿悠然自得,“嗯嗯嗯,我就是。”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亦无殊挽起袖子。
翎卿的目光在他修长结实的小臂上走了一圈,就见他正色道:
“来,弟弟,你跟我说句实话,我保证不笑话你——你真的不是因为脾气太差,被你家里人打包送来这里参加变形计的吗?”
“那你是我的临时家长吗?”翎卿若有所思,“这里是我新家的话,那我晚上要睡床,你去睡沙发。”
“你这就安排上了?”亦无殊惊了,“你是就真来参加变形计,那你也是来适应生活的吧?又不是来度假。”
“早上想喝粥,不要太稠的,清粥就行,再来点开胃小菜。”
“带身份证了是吧?出门左拐有酒店,各个等级任君挑选,早上餐厅里有自助餐,上百道菜伺候,还有氧气供应,方便你随时抑郁,想哭就哭,再也不怕缺氧。”
“其他应该就没什么了,想到我再告诉你。”
“真好,还好你想不到,”亦无殊由衷道,“你再继续说下去,我都以为我要被赶出自己家门了。”
翎卿眼中闪过零星笑意,不过只是片刻,很快就消散无踪。
他偏过脸,明明还坐在热火朝天的火锅边上,却无端沉寂下来,仿佛高原上静默了无数年的雪山。
亦无殊假装没看见。
翎卿哥哥才去世,家里又是那么一团乱麻,心情不好也正常。
这毕竟不是小事,他这样一年都不见得能聚一回的朋友,知道消息时,尚且有几分伤感,何况朝夕相处的亲生兄弟。
年轻人脸皮薄,他没去挑破。
亦无殊拿起勺子捞了一勺肉,就跟没看到突然安静下去的空气似的,问他:“还要不要,饭要吃饱,别回头真高反了。”
翎卿又去拿手机:“饱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再吃。”亦无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