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无殊睡到半夜,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不知怎的醒了过来,翻了个身,就着屋内昏暗的光看向墙壁,意识慢慢回笼。
隔着一堵墙,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响。
想起隔壁的人睡前洗头的事,他醒了下神,在床边找拖鞋穿上。
客户门缝里透出橘黄色的暖光,卫生间就在门的旁边,走近了冲水声音更明显,透过厚重的实木门,隐约好像还有别人偏重的呼吸。
亦无殊敲了下门,“你还好吗?”
过了两分钟,门开了,翎卿脸上都是水,也不知是睡没睡,困倦地揉着眼角,没什么精神,“不好,这什么破地方。”
“吐了?”亦无殊观察他脸色,“吸过氧气了吗?”
翎卿把身体全压在门框边,头昏脑胀,不大想说话,连点头这种微弱的动作都不太想做,只想立刻躺下来,当一具尸体。
亦无殊了然。
他晚上带翎卿去吃火锅特地选了清汤,菜品也是素菜居多,尽量减少油腻,兼之翎卿心情本就不好,吃的本来就少,说是让他吃饱,其实也没吃下去多少,只能算不空腹。
吃过饭运动量也不大,就逛了个超市,买了两件换洗衣服,来回都是坐车,就连上楼都有电梯,就那几步路,总不见得就把人累到。
这方面问题不大,应该还是晚上洗头,还有翎卿的情绪,也可能导致不适。
不过有些人落地就高反,有些人会延迟一段时间,倒也不好说一定就是什么原因。
“怪我,我在这边住习惯了,你去洗澡之前忘了提醒你。”
亦无殊看他这摇摇欲坠的模样,本是想搭一把手的,至少先把人扶回床上去躺着,但手一伸出去,脑子就不受控制,先想起了翎卿晚上说的话。
不过……
就算是喜欢同性,也不见得遇到一个就喜欢一个。
只要注意一下,就没什么……吧?
照顾个病人而已,人家住在自己这里,又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病了,为了避嫌甩手就走,恐怕更不恰当。
“别站着了,先去休息,”出于礼貌,他还是先问了一句,“还能自己走吗?”
翎卿低着头慢慢呼吸,听了这话,额发下的眉眼动了动,唇边染上些许戏谑的笑,“不太能。”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的劣根性发作,他莫名有些想为难这个人。
亦无殊不怎么关心朋友的弟弟,虽说是多年朋友,但两人又不在一个城市,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回,就算他哥想滔滔不绝,只要亦无殊把手机一关,他哥气得对着空气打拳,也找不到途径来烦人。
但他不同,他和他哥可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避无可避。
关于这个朋友,他从小到大听了太多回了。
各种赞美之词就不提了,他哥见谁都能夸的天花乱坠,真信他的,世上个个都是蒙尘明珠。
但翎卿很肯定,他哥从没提过亦无殊喜欢男人。
不排除是亦无殊自己没说。
但他这种情况,是个直男都该对他避退三舍了吧?
就算不跑,半夜三更进他房间这种事……
这么想着的时候,头顶忽然被人压了一下,本就难受得烦躁,突然来这一下,不亚于火星子沾到火药桶,翎卿眼里的恶劣瞬间散了,不善地看向对面的人。
亦无殊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我看你也没多难受,还有心情想七想八的。”
这是真把他当弟弟了?翎卿玩性顿消,把他手打开,“睡你的去。”
“你床头有药,就放在你手边上,客厅里有热水,自己看说明吃,还有怎么应对高反的手册,里面都有说,轻微症状没那么严重,实在难受就来叫我,我带你去医院。”亦无殊笑了下,当真回自己房间去了。
真走了?不夸张地说,翎卿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冷遇。
他敢不带充电器就上火车,不是他缺心眼,从家里出发到西藏,一路上花费的时间可不短,少说也要一天多,要是遇到晚点,耽搁个两天都是常事,但他的手机是见到亦无殊之后才快没电的。
一路上不知道借了多少个充电宝续命。
只要他开了口,就没有被拒绝过。
他小的时候,他哥以前总忧心忡忡地环着他,絮絮叨叨,担心他这种性格长大了该怎么办,这委实是多虑了,就翎卿那张脸,挣着抢着想讨好他的人就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