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又何必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林蕴霏觉着谢呈说出的话有些耳熟,随后回忆起来这句话是林彦才说过的,他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对您自己做过的事该是心知肚明。”
林彦兀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道:“那人果然是折在了国师手中。”
他变相地承认了刺客是他的人。
“如此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国师的本事,”林彦并无被戳穿的慌乱,他道,“你远比我想得更深藏不露。”
“国师,昨夜之事惊扰了您,我在此赔个不是。”林彦大概是起身行了个礼,因为林蕴霏听见了窸窸窣窣的杂声,听起来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但我本意只是想试探国师一下,”林彦道,“手下人不知轻重,竟有违我的命令伤到了国师,我再次向国师道歉。”
谢呈话中的疏离便是连林蕴霏都听了出来:“谢某无勇无谋,担不起三皇子的礼,更担不起三皇子的优待。”
“还请殿下另寻高明,不要再纠缠于谢某,”不等林彦出言挽回,谢呈道,“在下还有许多塔内事务要看顾,不便远送,殿下自行离开吧。”
末了,林彦道:“等国师闲暇时,我再来求见您。”
愈发清晰的脚步声来到门边,林蕴霏悄然绕至更后面,盯着林彦消失在转角处。
她不着急去找谢呈,在原地将听到的话梳理了遍,明白了一件事。
林蕴霏原先还诧异为何谢呈要将他遇刺的消息传开来,毕竟这事传出来对他高洁的名声有害无益。
如今看来,谢呈分明是以此为饵意图钓鱼,而咬上钩的正是刺客背后的主使林彦。
林彦想要装出三顾茅庐的样子,就必须得来探看谢呈,谢呈便可当面戳穿他的表里不一,占得使林彦无言以对的先机。
谢呈竟选择了拒绝林彦的拉拢,这与前世的走向截然不同。
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使得林蕴霏再次确定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苍天给予了她重生的机会,却不会让拥有前世记忆的她过于顺风顺水,之后她要面对的新情况只会多不会少。
话又说回来,既然谢呈尚未归入林彦的派系,那么就该轮到她出手了。
林蕴霏拎着食盒特地绕了一圈,才出现在已经敞开的门口。
适才空荡的门外站着一位高瘦的黑衣侍卫,他目不斜视,仿佛要与周遭的静物融为一体。
林蕴霏记得他,那日也是他孤身守在门外,想来是谢呈身边的一把好手。
眼神从那张丢进人群中绝不会被记住的脸扫至对方手上自然鼓起的青筋,林蕴霏有一种无法细说的直觉,他像是一把藏锋归鞘的利剑,平时瞧不出名堂,却会在某些关头惊艳四座。
怕惹来怀疑,林蕴霏很快收回了审视的目光,颊边微现一对秀美的笑涡踏进屋内。
上次来时她便将屋内的摆设看了个遍,此时直直地看向屏风后那道隐隐若现的身影。
单从这朦胧的身影便可窥得那人的风姿,所隔不远的窗缝里溜进来一束光,好巧不巧落在男人的白纱罩袍上,显得他愈发出尘干净。
可惜林蕴霏是个怀揣众多心思的俗人,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这一隅岁月静好。
第6章“天地作证,白日明鉴,谢呈愿为嘉和公主一人差使。”
林蕴霏绕过屏风,将食盒放置在桌上。
她打开木盖,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立时溢出,而后反客为主不等谢呈说话便坐了下来。
谢呈清润的眸光迟了些扫过来,道:“殿下。”
“听闻国师昨夜遇刺,还受了伤,”林蕴霏取出齐整摆着糕点的盘子,道,“我特来探看。”
“左思右想,我觉得国师可能会喜欢龙井茶米糕,便叫府里的厨子做了带来。他是江南人士,做出的点心很是软糯清甜。”
“无功不受禄,”谢呈道,“在下已然用过早膳,这样好的东西殿下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林蕴霏劝道:“国师上次开解了我的烦忧,不算是‘无功’。这糕点是我专门为国师准备的,岂有最后进到我嘴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