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道:“请坐吧。”
眼前的木凳上显然铺着一层灰,林蕴霏当作未有看见,头一个坐了下来,绿颖与楹玉先后落座。
“说说吧,姑娘,你想要状告何人,又是因何事状告那人?”刘虞在桌案上扒拉出一张空白的纸,直直看向三人中的绿颖。
“民女想要状告孙侍郎家的公子孙益平,告他无故打骂侮辱我。”在林蕴霏眼神的鼓励下,绿颖据实以答。
“孙家?”刘虞跟着念了遍这两字,耷拉的眼皮颤动了下,“敢问姑娘同这孙公子是何关系?”
绿颖犹疑了片刻,道:“我是他的侍妾。”
林蕴霏看着刘虞将纸上记录下的字涂黑,道:“姑娘,你可清楚大昭律法有言,妻妾不得状告主人?”
“我清楚的。”绿颖见他与皂隶说的话一模一样,心不免揪起,茫然无措地看向林蕴霏。
林蕴霏开口吸引了刘虞的注意,她道:“刘先生怕不是听见我们要状告的是孙家,心中先怯了吧?”
“姑娘不必拿话激在下,我只是就事论事,”刘虞将笔一丢,竟是分毫不差地落进了笔筒中,他双手环胸,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想让我替你们写牒诉状告孙家那种硬茬,收的银子可要比平常翻上几成。”
此话一出,林蕴霏便知道她们找对了人,刘虞既然敢谈费用一事,正说明对方不惧怕惹上孙家。
“银子好说,”林蕴霏摁住了想要出言反对的绿颖,眸中掠过狡黠,问道,“先生不是说这状告不了吗?怎么又跟我们谈起了银子?”
刘虞兀地笑了,脸上挤出数道纵横交错的褶子,那双眼中透出明了的精光:“关于这状究竟怎么告,该是我问姑娘有何主意才对。”
林蕴霏双手交覆在膝间,不再与他打哑谜,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我心中确有一个主意,还望先生帮我掌眼。”
“姑娘请说。”打林蕴霏进来,刘虞便看出她的神闲气定,适才大概听了绿颖的事,他并无想出可堪破解此局的主意,是以格外好奇这位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如何另辟蹊径。
“妻妾不得状告主人,可这位姑娘却是被孙益平威/逼/强纳为妾室的,”林蕴霏迎上他兴味盎然的眼,道,“若以强抢民女这个由头状告孙益平,不知承天府能否受理?”
第12章“孙公子年纪轻轻,眼睛却是不大好呢。”
如能向承天府证明绿颖是被强抢的,那么她是孙益平妾室的身份便有待商榷,如此一来,她便能进入承天府拥有与孙益平在公堂上对峙的机会。
但这个说法在作为内行人的刘虞眼中,仍存有许多能令孙益平钻空子的地方。
“你又该怎么证明这位姑娘是被强迫的?”刘虞将身子前倾,搭在胳膊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所以,这就是可行的喽。抓住了他话中关窍的林蕴霏眼前一亮。
她道:“当时她的双亲曾被孙益平的家丁殴打,街坊邻里都是知道的,他们便是证人。”
“以孙家的手段,要么威/逼,要么利诱,你所说的那些证人顷刻就成了歪倒的草,”刘虞摇了摇头,道,“若你只指望着他们,我写与不写牒诉,结果都是同样的。”
林蕴霏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自是不会寄希望于那些与绿颖之事无关痛痒的人,况且她也不能平白要求别人为绿颖遭受孙家的为难。
“先生勿急,”林蕴霏不紧不慢道出后招,“当时她被抬进孙府时,家中爹娘未有收到一分彩礼,这显然不符合‘买妾’的规矩。”
刘虞拧着眉头,手指停下了,沉思片刻后自言自语道:“按说还有‘奔则为妾1’的情况,但她爹娘可以为其作证……行,我知晓该怎么写这份牒诉了。”
男人重新执起笔,口中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两瓣嘴唇粘连又分开。
他的声音很轻,林蕴霏侧着耳朵费力去听,也没能分辨出一言半句。
“姑娘,”刘虞突然抬首,对绿颖说,“烦请一一回答我的问题,不得作假。”
绿颖点头,配合着道“好”。
“姓甚名谁?”
“民女姓杨,名为绿颖。”
“家住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