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霏不欲打草惊蛇,假作好说话:“既然你不愿意领情,本宫也便不强求。”
话音刚落,她看见彩玥的胸脯起伏,似是松了口气。
将一切尽收眼底,林蕴霏举起酒杯,藉着广袖的遮挡将酒倾倒至身侧,又用袖子遮住那一块洇湿的灰影。
宴中虽有烛火相照,但为彰显皓月的光华,相隔甚远才有一盏灯。
这样不太明亮的环境,正好方便了林蕴霏隐蔽行事。
“确实不错,”她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吩咐道,“你且帮本宫再倒一杯吧。”
彩玥应声倾酒,将酒樽倾满。
这场宫宴本意便是让百官宴饮齐乐,是以没有太多森严的规矩,众人逐渐起身走动,相互敬酒谈话。
一人不请自来,站定在林蕴霏的面前,唤道:“皇姐。”
林蕴霏抬目去看,林怀祺端着酒杯,少年未脱稚气的眉眼透着一股局促。
即便他被归到赵皇后膝下教养,又得赵泽源等人的教诲,还是没能尽然摆脱生母带给他的小家子气与骨子里的自卑。
肢体上的畏缩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精神,是以撑不起天家气魄。
“六皇弟。”林蕴霏瞥了眼他的酒樽,越过他的身形与远处瞧着这边动静的赵泽源对上眼神。
赵泽源应是没预料到她会往那儿看,面上有些错愕,但即时调整表情,朝她和煦一笑。
林蕴霏没回应赵泽源,听得跟前的林怀祺说:“皇姐,听闻你在云州赈灾,做了不少救济百姓、为民除害的好事,我很是钦佩,特来向你敬酒。”
林怀祺在六岁时入和春宫,替代的是林蕴霏那位不曾降世的皇弟。
林蕴霏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不待见要来抢占赵皇后疼爱的林怀祺。
林怀祺自小备受冷落,倒也不在意她的漠视,但得了赵泽源交代的他又不得不去贴她的冷脸,一来二去,林蕴霏更加不喜他的存在。
他们二人素来不亲近,林蕴霏搬至宫外后,情分更加单薄。
长大懂事后,林蕴霏依然看不上他,觉得对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前世林蕴霏因为与赵泽源结盟,与林怀祺见得还多些。
这一世她做出不同的选择,镇日皆有事可忙,已记不得上一次与他说话是在何日。
对方偏偏在此刻被赵泽源派来与她搭话,林蕴霏不难猜到他们的意图。
“多谢皇弟的夸奖,”林蕴霏拿起酒樽,道,“逢此良辰,何妨齐乐。”
她照例将酒液倾倒,眼见着林怀祺要将酒送进口中,出声阻拦道:“皇弟,今夜宫宴结束后时辰不免太晚,我恐是无法亲自向母后庆贺佳节。”
“还请皇弟帮我捎句话给她。”
这由头是她临时胡诌出来的,破绽百出,但好在林怀祺是个耳根子软的,听得挺认真,一时也忘记了饮酒。
林怀祺见她愿意将差事交给自己去办,自是答应得极为爽快。
林蕴霏于是招手叫他凑近些,附耳用仅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酒中被下了药,千万别喝,一会儿记得提防身边没有见过的人,不要跟着他们走。”
瞥见他脸上浮现出的讶然,她提醒道:“现在控制好自己的神情,不要露出端倪。”
语罢,她退开了些距离,拔高回正常的声音:“皇弟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我一定将皇姐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与皇后娘娘听。”林怀祺这几年来得赵泽源言传身教,加之幼时亲身体会过炎凉世事,尤其擅长察言观色。
他能看得出林蕴霏神情严肃,绝非在捉弄他或是同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