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照竭力维持着清醒的意志,锦衣卫绣春刀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准她,稍稍用力即截断她的脖颈。
她拿捏着小心,未敢大口呼吸。
江浔父子在外面,她被扣在里面,陛下的意思摆明了是不让相认。
她被囚禁于深宫的事,无任何人知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目之所及,仅有帝王的皂靴。
那厢江浔父子也注意到了青纱后的身影,陛下宠爱林贵妃,常常留她伴驾,那朦朦胧胧的女子定然是林贵妃。
这般凑巧,林贵妃竟也在场。
他们此番来置赵姑姑于死地,林贵妃在旁听见,必然恨死他们了。
江浔先下手为强,催促道:“陛下,此妇罪大恶极,铁证如山,还请陛下秉公圣裁,以昭司法公正!”
林静照骤然一紧,唇角紧抿,望向龙座上的人。
不行。
父女俩的目光集中在朱缙身上,生死籍由他一句话。
朱缙位于权力之巅,答复曰:“卿之意朕知矣。此案尚存疑点,改令镇抚司审理。”
镇抚司即锦衣卫,跳出六部之外不在九司之中,乃皇帝鹰犬,仅听皇帝一人直接吩咐,真真正正的皇家私器。
由镇抚司审,怕是欲判以轻刑。
江浔立即察觉天子的包庇之意,壮着胆子力争:“陛下万万不可!”
随即吐出一大长串祖训道理。
内阁决心要赵姑姑的命,并靠赵姑姑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搬倒妖妃。
江浔作为群臣代表,绝不能让步。他若陷入陛下的圈套中,将罪犯交了出去,便辜负了群臣的期待。
“若陛下执意如此,不能秉公审判,微臣唯有以死明志,捍卫司法尊严!”
额头已叩出了血。
朱缙见此无奈,“卿何至于此?”
江浔含泪:“陛下过度偏宠贵妃,实在有误江山社稷,臣宁可长跪不起!臣有罪,愿以死谢罪!”
那语气,确是对林贵妃十万分的厌恶。
朱缙温声道:“起来吧,朕的旨意你们也不是驳斥一回两回了。”
江浔擦着老泪,“微臣不敢忤旨。但将人犯跳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而直接交镇抚司审,实在不合律法。”
朱缙似有顾虑,“若要此妇性命,恐贵妃凄怆欲绝,以为朕无仁义耳。”
江浔坚称:“国法为重!”
林静照听朱缙声声句句点到自己,竟真要网开一面,心情十分复杂。才知他方才说的“已有旨”并非虚妄——确实判了赵姑姑轻罪,但内阁据理力争。
她与内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内阁竟如此针对于她。
但冷静思考下来,归根结底由于她被囚在宫中当了贵妃,爹爹并不知晓情由,才和她站在了对立面。
真正该恨的那个人,是九五之尊。
她刚要出声呼唤爹爹,被锦衣卫锋利的绣春刀刃抬住下巴,冰得直激灵。
说来讽刺,所谓过度偏宠的贵妃,正蝼蚁般跪在地上,被寒锋所胁。
那龙座上的人却面不改地夸夸其谈,说些偏爱她的妄言。
江浔搬回一局,继续试探底线,“那罪妇敢多次倒卖宫中御赐之物,背后定有幕后指使,说不定是林贵妃……”
朱缙话锋忽变,冷冷截断:“此事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