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铮如愿从太后身边将江杳带回,才堪堪注意到贵妃娘娘。
他是外臣,贵妃娘娘既去更衣,他和众人一起等候。
陆云铮握住了江杳的手,力道很紧,怕太后等人再将未婚妻叫走。
江杳心有灵犀,轻靠在他肩头。
相爱之人眼中只有彼此。
林静照逃命般快步离开江浔和陆云铮等人的视线,难堪至极。再度见面时,她明明是皇妃,却犹如长系之囚。
怪不得她失踪多日,江家平静无波,原是有人鸠占鹊巢,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她捂住嘴巴,强抑胸中恶寒。
行宫之中有可供小憩的皇家阁楼,林静照独自闭紧房门。
宫羽等人环形排开,悍然守护在外。
他们奉命看守皇妃,虽然出了宫,她无任何机会瞒天过海。
林静照来到隐蔽的云母屏风之后,在帷帽中摸索,摊开手心,俨然是一枚火折子——当初赵姑姑给她走。私来的。
那日在显清宫,皇帝步步紧逼,尽显特权的可怕和威势,她不折不挠,冒死坚守底线,费劲保住了这枚火折子。
光有碎银几两逃不出皇宫,她想要赵姑姑捎带的东西除了碎银,还有制造混乱的纵火之物。
皇宫三大殿九梁十八柱七十二脊皆木质榫卯结构,最怕火患,任何与火有关的东西都是绝对的禁物。
晚间照明的蜡烛、厨房的柴火皆用特殊材质制成,扑在地上即灭,不会酿成大的火患,唯有宫外的火折子才能酿火。
林静照轻抚着火折子。
更衣半晌,她整敛仪容,重归桑蚕礼现场。方才还灿烈的太阳被阴翳遮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味,很快会落雨。
钦天监言:桑蚕礼下雨,大吉。陛下将此强行解释为贵妃得上天保佑,顺应民心,将贵妃本已恶臭的名声搬回了一局。
林静照戴好帷帽归来之时,本来嘈杂的场面蓦然变得凝重。
人人皆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站有的跪,还有的佝偻着腰,敛容肃穆,数百人的场面鸦雀无声。
原来是圣驾到了。
怪不得这般安静。
皇帝长期玄修不视人,威严无减,唯一主宰万民的君父,臣民盼君如盼雨露,对君主的崇拜在那层神秘玄修面纱的加持下更为深重。
林静照心弦骤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垂首跪下。
朱缙漫然道:“去哪儿了?”
她的帷帽轻抖,嗓子无法说出话,大概意思是去更衣了。
朱缙朝她伸出手:“起身。”
林静照顺势搭上他微微冰凉的手,瞥着他漂漂浅青色的袖口,众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接触他的肌肤,心神恍惚,寂静之中周遭唯有沨沨的流水声。
他依旧一身天青道袍,绣有翩翩仙鹤。与她并肩而立,接受众人仰望的目光。
众臣民和光同尘,齐齐跪地。
天上没有太阳,君父就是太阳。
林静照为太阳的光辉笼罩,成为荣耀的极心。皇后亦黯然失色,她是第一无二站在陛下身畔的人。
朱缙对她的偏宠毫不掩饰,万人敬仰的圣皇,将柔情倾注在一人身上。
这场农桑古礼就是他为抬举她刻意办的,有意训练她为皇贵妃。
他为她对峙内阁,甘作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