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这片热闹,默默回了宫。闷头闷脑的,脚下虚浮,不知今夕何夕。
光天化日之下瞒天过海,她和江杳被调换,居然无人察觉异常。江杳不仅容貌像她,经历、举止、能力更无一不神似。
世上怎会有这般奇事?
封闭的卧房中,林静照摘下束缚的帷帽,盯向镜中与江杳一般无二的五官,已不知是江杳像她,还是她像江杳。
杳杳这个名字不再属于她了。
她埋头掩在桌上,肩头微微颤动。嗓子哑了,哭也哭不出声。
半晌,门板微响,响起锦衣卫点头哈腰参拜声。林静照急忙胡乱擦干眼泪,整顿衣裳,从内室中踱出,下跪行礼。
朱缙薄袖临风,淡淡乜了她一眼,“怎么走了,不喜欢看剑器舞?”
林静照短暂沉默,说不出话。
剑器舞她也会。
他应当最晓得,她是江杳。
外界阴云氤氲雨燕低飞,有落雨之兆。
朱缙随手摘了外袍,亦失了看舞的兴致,拿了一卷书,倦然卧在榻上。
林静照见他竟要在自己的卧房里午休,她虽是他的宠妃,处女之身,二人私下里泾渭分明,从未有过亲密举止。
她不住地打量他。
朱缙看穿,“这里是朕的寝宫。”
这才发现阁楼上摆满了古籍,冷淡似雪洞,桌上有焚经的青灯,纹理篆刻仙鹤和阴阳太极图,清风在空中飘荡。
林静照惭愧而讪讪,垂首表示失礼。
联想他方才净手的动作,她愈加难堪,起身欲告退。宫羽分配给她的行宫卧房就是这一间,她走也不知道走哪里去。
朱缙未曾理睬她,径自读书。半晌长目微阖,似睡非睡,空虚静默。
林静照还在一旁,如坐针毡,如临深渊,手足无措,好像呼吸都有罪。
他在午休,而她是个多余的人。
定然是宫羽安排房间时出了差错,使她误入了圣上的居所。
遥望圣上天颜,青袍长裾曳地,日光也似冷暗了,三两条断断续续的雨丝隔窗撒在身上,春雨一遍遍扫过檐上青瓦。
林静照抿抿唇,默了会儿,望向窗外,左右徘徊。片刻,还是决定起身,矮身行了告退礼,蹑着脚步往外走。
刚行两步,朱缙便睁眼:“去哪儿?”
她下意识说话,发现药效已过,嗓子能发声了,嘶哑着:“臣妾……出去透透风。”
殿内的风簌簌飘荡。
朱缙微微起身,调整姿势,端起桌上白瓷杯,随即撒手,瓷杯直直朝地面坠落下去。
林静照眼疾手快,几乎下意识接住,白瓷杯发出珰的声响,稳稳落在她手心。
接住了,才觉后悔。
朱缙审视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愧是保护懿怀太子的女官,功夫了得。”
他轻描淡写地赞道。
林静照的神情冻在脸上。
他是试探她。
凭刚才那一借,没十几年的苦功决计练不成,普通宫廷侍卫不是她的对手。
“陛下误会了。”
她如冷水浇背,将白瓷杯缓缓还了回去,“臣妾……不会什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