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直没说话的斯内普试图去拉她,但愣是被兴兴头头的盖尔拖着跟了两步。
“你——噢,未婚夫是吧?”盖尔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清醒起来,“您可以打电话向您的父亲报喜,祝贺他即将摆脱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同时请代我转达我的请求,不要再把普林斯的七大姑八大姨拉进公司了,才能这种东西,不是大家共享同一个祖宗就能通过血缘传播的,他如果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聘请一位职业经理人来治治他。”
斯内普微露笑意。他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这样的冲动,这是否意味着对过去的背叛……但,他暂时不想考虑那么多,哪怕是他,两轮人生中也该有那么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勇敢的冲动。
“很快,就一小会儿,我保证在丽莎挂断电话前您就可以去收拾行李。”
他将她随便拉进一间房间,关上门。怕她对密闭空间感到不安,又去到阳台上。
“我可以吻你吗?”斯内普问道。
“什、什么……为、为什么?”盖尔懵了。
“因为……”斯内普忽然有些卡壳,他十分不擅长夸赞一个人,但盖尔似乎很抗拒毫无理由的亲密接触。
“因为您光芒四射,小姐。就在您与斯文顿谈判的时候,您的面前真该摆一面镜子,让您看看……但是还好,我的眼睛拥有同样的功能。”他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盖尔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虽然小,但是填满了他的眼睛。
一股没来由的感觉让她的心脏猛跳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触动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我当您默认了?”他低下头来,先轻轻吻在额头上。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吻太像长辈给晚辈的,他们之间应当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虽然她不记得了。
“我允许。”盖尔缓缓吐出一口气,“您还得再低一点头才行。”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吻,甚至不含丝毫其他意味,只是单纯的嘴唇相触。她甚至觉得彼此的呼吸落在对方皮肤上的那种感觉,更加的……
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打开了她心底里一只塞满蝴蝶的大罐子,蝴蝶“呼啦啦”地飞得满天都是,她还残留着蝴蝶们在罐子里挤挤挨挨、鳞翅与触角“簌簌”摩擦、想要出去却不停碰壁的难耐之感。
“More……”盖尔轻轻摇晃了一下,忍不住说。
她听到斯内普笑了一声,紧接着更多的轻吻落下来,在她脸上的每个角落,轻,但是郑重。
人类还是幼童的时候,就已无师自通地学会用嘴来触碰自己喜爱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里轰然一响,一些东西飞快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随之产生了反应,盖尔只来得及把斯内普推开,就冲去围栏边呕吐起来。
“盖尔?!”
“对不起,我——”她下意识地说,心脏猛然一阵钻心的疼,她本想起身来着,起到一半浑身就失去了力气。
斯内普把人接住的时候,盖尔已经晕过去了。
盖尔·纳什小姐四进圣芒戈。兰斯洛特·沙菲克一边唉声叹气,一边速速召集同事来开针对性会议——纳什小姐出院后,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觉得手头的普通案例很无趣。
“她大概是想起来一些事了。”听完家属的描述,兰斯洛特果断地说,“不,我不是说您哪里做得不好,就像一个人,如果她从未吃过苹果,她每次吃都会被抢走,那么当她终于吃到嘴里时,那些过往被攻击的记忆就会浮上来。”
治疗师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不需要我直说‘吃苹果’是什么吧?”
斯内普点点头,见盖尔已经醒了,便推门走进去。盖尔大睁着眼躺在床上,一见到他就不假思索地说:“他们对我不好。”
“谁?”
“福利院的那些人。”眼泪沿着她的眼角不停地流入发丝里,“去法国的时候你不是问我,过得幸福吗?我现在要更正答案,我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很糟糕,简直是地狱。”
“都过去了。”斯内普试图宽慰她,“你想起来了,这很好。”
“只有事故之后的那部分,只有你。”盖尔哽咽着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性是毫无理由的一时兴起,她受害,只因为她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洞;但爱不是,她被爱,她有资格被爱,因为在爱她的人眼里,她是闪闪发光的。
她不用再违背心意地、说一些恶心的话去讨好谁,试图获得更好的对待。她本身就值得被珍而重之地喜爱,她能够拥有一段健康的关系,哪怕一个平平无奇的吻,她说不想,就是不想。
“能抱抱我吗?”她恳求道。
斯内普感到一些欣慰。她开始主动寻求亲密关系,情况好转的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怀疑自己能否给得起,如果盖尔太过于缺爱的话。
如果说爱是一口源源不断的井,那么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那口井早在唯一的汲水人离世后近乎干涸,这么多年徒有其形地在那里,井壁上爬满了青苔,直到现在,有另一个人路过,她在井口张了张,从井底的小水泊里照出了自己的脸。
怀里的盖尔发出一声长长的、疲惫的叹息,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