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在魔法的帮助下重新被一一整理好,紧接着她就被用“僵尸飘行”给浮了起来,斯内普披上晨衣,一路礼送她离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甚至贴心地将她扔到了德·蒙特莫伦西的卧室门外。
啊?
盖尔眼珠子乱转,她看见了!她明明看见了!那晨衣再宽大也遮掩不了一个事实——斯内普也动情了。
为什么呢?总不能因为她理论上还没成年吧?早知道手握居民身份证穿越了,如果她能的话,可惜她是个黑户。
事实证明,盖尔明显低估了一位身体各项机能都正常的、但兼具起床气、恼羞成怒和欲求不满的男巫会有多不做人。她被扔在那里吹了三个小时冷风,当德·蒙特莫伦西教授起床发现她时,人都开始发烧了。
被迫将行程推迟到下午的盖尔恨恨地开始了单方面冷战。
整个庆功派对上她都蔫蔫儿的,说不好是强力提神剂的副作用还是癫狂的骑士公共汽车带给她的影响更大。还好大多数来客她都很陌生,认识的也就PNB的那几个人,甚至包括共舞过的斯蒂芬妮·艾恩斯。
年纪最小、经历曲折又病怏怏的纳什小姐收到了来自各位女士的亲切慰问。爱米琳作为派对主人无暇来关照她,指派了小女儿西尔维娅时常看顾。
“不,我再说一次。”盖尔交叉手臂比了个拒绝的姿势,“被邀请入会是我的荣幸,但请允许我拒绝。”
“为什么呀?”西尔维娅困惑地问,“那个法案的诨名一出来,我们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盖尔不由挠头——该怎么向她解释,妇女运动是这些女士们终生的事业,却只是她即将翻过去的一页呢?
她已经尽力将历史的进程提前了十几年,她仁至义尽,余下不再是她的义务,更不是她兴趣所向。只要她们不把这一摊子重新搞黄,盖尔是不会回头的。
“这是什么?”西尔维娅接过盖尔递来的名片,上面写着“乔治·伯纳德·萧”,作家和剧作家。
“我也不认识,似乎是一个什么组织的骨干,和总工会那边关系匪浅。”这时候盖尔也不好掏出斯文顿的信来照着念,“或许你们可以抽空拜访他一下,失权的人不互相抱团,难道要去跪‖舔既得利益者吗?”
西尔维娅被她直白的话堵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过在PNB的短暂工作经验,她们当然考虑过是走基层路线还是上层路线,现在看来,这在盖尔·纳什眼里根本不是个问题。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她温柔地搂住盖尔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我很愿意听一听。”
盖尔短暂地被同龄人小甜豆治愈了一下。
“我很迷茫。”她说,试图通过打比方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你走路,你迈出了一步,下一步该向哪里迈、什么时候迈、以怎样的姿态迈,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
“你看不到自己的路吗?”西尔维娅困惑极了,她就可以看清自己的前路,这条路对所有妇女社会与政治联盟成员来说都清晰无比。《简妮·布兰登法案》的问世固然是划时代的,但路还长着,她们现在无异是在半场开香槟。
但是开就开了,这个法案值得。
“我只看得到终点,但我不知道要怎样走过去,我只能误打误撞,走一步看一步。”盖尔说道,“就像午餐肉罐头。”
她最开始捣鼓坦克也并不是为了简妮的理想,她只想淘换点马克沁的图纸、技工什么的弄回去。
“哎说起来,这个新罐头名字好怪。为什么一定是‘午餐肉’呢?为什么商标要叫‘梅林’牌?”
“啊这……”盖尔苦笑,因为她从小吃到大的就是梅林午餐肉啊!她还想问为什么呢!至于梅林……有本事复活找她算账,没本事就只好看着她编一个“乾隆下江南”的故事,就写亚瑟王微服私访,大中午的找不到旅店,邂逅格温娜维尔贵女以一种特殊佳肴赈济灾民,军师梅林献计赐名“午餐肉”,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少爷们就好这口儿,简直完美。
斯文顿带陆军部军需处的人来诺里奇下订单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盖尔正看着老普林斯签合同,简明扼要地把故事一讲,她甚至连广告宣传单都设计好了,随时下厂付梓。
“我差点签错自己的名字。”老普林斯惊魂未定,“您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盖尔反问,“一种历史悠久、险些失传的古老美食,它的意义在于唤起民众的民族自豪感——还有谁比亚瑟王更合适?难道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是铁板一块?抛下地域恩怨,都是大不列颠的子民,这才是最重要的。”
军需官眨眨眼,这个问题是不是超纲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来给弟兄们打饭的吗?
“我不认为单凭一盒肉罐头就能做到这一点。”斯文顿开了个玩笑,“现在合同也签了,您可以停止推销了。”
“这又不是给您这样的人吃的!”盖尔嗤笑一声,“或许我们可以想象一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一个疲惫的士兵正在战壕里用军刀挖着罐头肉吃。他获得了饱腹感,补充了盐分,再看到包装上的红龙和米字旗,会不会觉得心里也充满了力量?”
好像……有点儿道理?斯文顿迟钝地想,几乎不敢去看盖尔·纳什的脸,那张脸说什么似乎都有道理。他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坚持自己的立场。
“恕我直言,现在你们靠什么来营造这种集体荣誉感?‘日不落帝国’遍布全球的殖民地?如果这个国家真的无往而不利、是上帝在地球上的代理主宰,在我的会客室里焦虑得不能自已的又是谁呢?”
军需官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些事。来自于殖民地的反抗简直是遍地开花,他们也不总是赢的,甚至输得很惨也有过。比如隔壁海军部,前年大沽口一役简直打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消息传回来,如实报道会被舆论骂个臭死,可怕的是编理由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罪魁祸首正笑吟吟地坐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