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巫师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来,摸索着和她握了握手。
盖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准确的说,是那些客气、热情、活力四射的营业式笑容。
“难道你不知道,我认得你的手吗,西弗勒斯?”她黯然注视着身前空茫的雨幕,忽然觉得比先前更加心累,那种想不顾一切地全盘放弃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但是……不行。
“我寄希望于你已经忘了。”一直没说话的好心巫师终于开口。
经年别后又重逢,他们就跻身于人来人往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可谁也看不见谁,依然仅凭这一双手。
英国这地儿是难呆下去了,盖尔心想,她几乎要怀疑今天是不是又被邓布利多兄妹外加斯卡曼德兄弟给驴了,不然斯内普和利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圣芒戈有那种长骨头的药吗?”盖尔率先收回了手,再一次的。不是她绝情,而是折断的左臂不能就这么耷拉着,那太疼了。
“我想你说的是‘生骨灵’。”斯内普似乎向她这边走了两步,侧身替她挡住一大家子急匆匆赶火车的巫师,“在高速飞天扫帚出现并大肆收割莽夫的性命之前,‘生骨灵’并未受到人们的重视。顺便一提,它的发明者是一位波特。”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想象中的疏离与陌生都不存在。这睽违的六年仿佛只是六个小时,他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改变,就好像……盖尔只是比他提前起床、早早出门了而已。
“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会挑些好的经历告诉你。”盖尔微笑着,喃喃说道。
“没必要,这都是你自己——”斯内普停了一下,重头另说,“没有哪一条路上只开鲜花。”
“你本来要说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找的吧?”盖尔失笑,胳膊一动,疼得又“唉哟”、“唉哟”叫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贝丝坚持要让利乌斯受洗。”斯内普言简意赅地说,左手也托上盖尔的左臂,魔杖发出点点微光,扫过断骨的位置,“她小时候没顾上,再大一点就变得不可控,现在不能再拖了。等育儿园的活动一结束,我就送她去教堂。”
盖尔松了一口气,不是串通好的就行,她今天只是特别倒霉,而不是中了圈套——后者显得比较蠢。
“你把她送去给阿利安娜照顾是对的。”盖尔眺望着已经下车排排站好的小毛头们,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正在讲什么,大概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兴建始末、渊源由来之类的。
霍格沃茨特快马上就要发车了,站台上全都是依依惜别的大小巫师,挤得不亦乐乎。她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女儿的身影,但她隐隐约约地看到利芙高高地举起了手。
盖尔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听到问题的阿利安娜如梦初醒,好像终于想起什么来一样左顾右盼。但她顾着孩子们,到底一步也没走开。
“我刚刚还以为她会来逮我呢!”盖尔笑着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有多难带。”斯内普立即嘲讽她,“十岁以上也一样。”
盖尔嚣张地翻了个白眼,反正没人能看见。
“她在找谁?”
“我。”斯内普说,“还有你。”
“因为利芙?”盖尔活动着一眨眼就被治好的左臂,已经开始为稍后或许终究无法避免的母女相见做准备,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一点。
“她问的一定是,如果她家就住在霍格莫德,是不是还要每年坐两次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斯内普随口道。
“你……你把尖叫棚屋买下来了?”盖尔一愣。
“图书公司提前支付了版税。”
盖尔剧烈地喘了一声粗气。她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可现在一个单词也说不出来了。没必要说了,事已至此,语言反而是累赘。
“你该走了。”斯内普提醒她,“我要去接利乌斯过来了。”
空气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没多久盖尔就看到玛纳萨了,她一边冲着某个车窗大力挥手,一边在人群中寻觅盖尔的影踪。
“你……你拦住了玛纳萨?你怎么做到的?”
“我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斯内普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黑吗?”盖尔直截了当地问。
透明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黑的。”③
虽然明知他看不见,但盖尔还是将脸转到一旁去,才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点头。笑着笑着,她感到有手指拂过她的喉咙,仿佛是低估了她这些年来频繁换水土而新长的个头一般,那手紧跟着上移,准确地碰到了她的脸。
盖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拇指碰了碰她的嘴唇,大概是终于准确定位了,吻便毫不犹豫地紧跟着落了下来。
耳边仿佛轰然震响。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迅速弥漫到四肢百骸,盖尔腿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她喉咙间模糊地叹了一声,想要吻得更深入,想要拥抱,想要抚摸,用能将两个人揉成一块儿的力气拥抱,用足以遍体鳞伤的力气抚摸。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理智,没有计划,没有未来。她想让斯内普带她走,要么干脆杀了她,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深红色的列车吐出一串长长的乳白色烟柱,魔法汽笛格外嘹亮,当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即将奔赴霍格沃茨的新生代时,他们在幻身咒的保护下旁若无人的拥吻。
言语可以克制,感情可以内敛,但亲吻永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