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兰斯洛特忽然支吾起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些病对她的容貌会有影响,但我敢保证这都是暂时的——只要她活下来。”
等到看清盖尔的病容,斯内普第一反应是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笑得一旁的兰斯洛特全然摸不着头脑。
“看看你自己吧,盖尔·纳什。”斯内普轻声道,手指隔着气泡拂过盖尔生满青疹与痘疮的瘦削脸颊,“你不是自称‘诺里奇第一美女’吗?”
如果盖尔好好的,一定会反驳他——她确实没说过。但这并不妨碍斯内普在心里这样认为。
眼下她那曾经光洁的臂膀上全是大片的出血性瘀斑,甚至有一些已经发乌坏死,零星的几块完整“好”皮上满是发硬发青的小疹子,那是龙痘的症状。
“看这里。“兰斯洛特忽然伸手一指,斯内普要俯下身去,这才能勉强看清她溃烂肌肤上一个深深的十字形伤口。
“我们找到她时还没有这样严重,她只是高烧昏迷,勉强还能放我们进门。当时这里只是个皮外伤,好像是她自己拿刀子划的……我问过麻瓜的医生,他认为这是盖尔为自己接种时留下的。”
斯内普身体一震。
他本以为盖尔是研究时无意染上的,原来她是故意拿自己当试验品。可是为什么……格林德沃那里难道还找不到替罪羔羊?他大概愿意拿一整座城镇的麻瓜供盖尔“实验”。
但是她谁都没说,她只是关起门来,悄悄地割开了自己的皮肤。
“我们带走了所有的……或许会沾染这种‘病毒’的东西,现在已经全都销毁了。但是……只要她想,她随时能做出更多,只要她活下来。”兰斯洛特大概确实没想过盖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本能地感到担忧,“我没做错吧?”
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足以清空地球,麻瓜先遭殃,巫师的生存率也不会太高——单看现在还在死亡之海里沉浮的盖尔·纳什就知道了。
但刨除它的危害,它又确实是“划时代”的,堪称空前绝后。巫师的致命病毒、麻瓜的致命病毒、麻瓜的致命细菌,三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被她巧手捏合在了一起,成为最可怖的武器。
“你没有。”斯内普肯定地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你要做什么?”兰斯洛特警觉起来。
“我要确保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在盖尔痊愈之前,不能有人对外提起一个字,在她痊愈之后,你们要排队接受一个不可撤销的遗忘咒。”
兰斯洛特目瞪口呆。
斯内普懒得和一个治疗师多费口舌,他直接抽出了魔杖:“把名单写下来,或者我也不介意用夺魂咒帮你写。”
他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将整件事情的尾巴处理干净——这帮天真烂漫的治疗师果然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觉悟,一张嘴巴到处乱说。虽然他们不知道中欧现下隐藏着一个危险的黑巫师,他今天知晓此事,最迟不过明天下午,全人类的历史与命运轨迹都会改写。
这是巫师骑扫帚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去新西兰——离英国最远的国家——需要的时间,如果是幻影移形或者门钥匙,那就是几个眨眼间。
“潘多拉!”斯内普低声说了她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盖尔当然无法回答他。高热降温带来的大量出汗让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同时她也出现了谵妄的症状,开始胡言乱语。
“妈妈……”她呢喃着,“你是我妈妈吗?”
“当然不是。”斯内普小心地握住她几根手指,“你制造的那个东西现在进入到你的脑子里了,是吗?”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哪怕是巫师,都对强强联合的鼠疫与天花束手无策。反倒是龙痘,已经被治得差不多了,只残余些许皮肤症状,让盖尔看上去整个人都五颜六色、又滑稽又怕人。
斯内普不知道后世的麻瓜要怎样治愈这些疫病,显而易见那方法一定还没有问世。他们能做的很有限,发烧就降温,说胡话就强制深眠,器官衰竭就换个新的。有了家属陪床补充人手,病人的出血症状也好了许多——破损的血管被及时修复了。
不适宜和其他病患分享的空旷病房里,他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这样独自守着盖尔醒来。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每一次他都没有缺席,或许连盖尔自己都不知道,连她生产的那天他都在。
人老了真的喜欢回忆往事,斯内普心想,严格来算,他今年64了。但盖尔不是,她就是当下的年岁,她正常地长大了,也会正常地老去,度过截然不同的两次人生。
“那天……我本来以为你会骂人,让沙菲克无论如何也要帮你镇痛。或者你会藏起魔杖,自己动手。但是你没有,你甚至一声不响。”
以至于他在外面等了半天,发现盖尔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生完了。
“利乌斯大概是误会了,她以为你也是个天生的摄神取念者,还大着胆子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看来她也知道肆无忌惮地读取别人的心声不讨人喜欢。‘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如此问我。在贝丝眼里你还是那个只穿着衬裙到处乱跑的野丫头,PNB的其他人对你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只笼统记得你是个好人。
“我该如何回答她?我得承认,最初你在我眼里大概和一个刺头学生差不多,当然,比波特还是强的。直到你一声招呼不打、瞒着所有人去了朴茨茅斯,我意识到你……你有一颗我从未见过的头脑,这令人着迷,不是吗?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和我们的女儿说的,你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敷衍她的。
纵然是寂静得只有说话声的室内,盖尔的呼吸声也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我还能敷衍她了。唔,或许邓布利多也可以,不过我现在不想提他——他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和你一样。别在心里骂我不称职,还是那句话,你可没有资格。
斯内普感到掌心的手指越来越凉。
“其实也不能算是敷衍……最起码我心里的确是这样以为的,但那并非你最耀眼的部分,却是一个小孩子最容易理解的部分——效果显著。从那天开始,利乌斯就没再纠结过你的为人,转而跑去琢磨能遗传到你多少美丽。说实话,这方面我似乎有些对不起她,希望你的……基因?能中和掉一些,剩下的让智慧补足好了。如果利乌斯成长为一个头脑空空的美丽废物,那——那也没事。未来不会比我们那时候更糟糕了,不是吗?”
兰斯洛特留下的监控魔咒尖啸起来,一大批治疗师冲了进来,看上去既紧张又兴奋。
“家属先出去。”兰斯洛特不容置疑地冲他一扬手,“1911年1月9日,病人盖尔·纳什脑死亡,准备大脑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