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将您完全治好,小姐。”老魔法使一上来就如此夸耀,“要不了三分钟。”
“那很好,”直子姬艰难地点点头:“您请——”
“如果您完全康复,想必很快就会回到贵国皇储身边,陪同他继续前往其他国家,这不符合麻瓜的科学,更不利于我们的保密措施……呃,总之您不能。”领头的年轻人立即插话,最后一句是对快乐老头说的。
“我知道她不能,我就是吹个牛。”老头轻松地回答,小木棍在直子姬身上扫来扫去,千代紧张地握住一只锡制茶壶,随时准备抡他头上。
直子姬难耐地闭了闭眼,哪怕是她,也需要相当的沉默来忍受现状吧?千代同情极了,不由越俎代庖地问了一句:“那要治到什么程度?”
“您可以自己选。”这时候又自由起来了!
“那就让我能够自主下床走动,靠自己的本事上厕所吧。”直子姬僵硬地卧着,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魔法使们都笑了起来,千代完全不明白这么难堪的话题究竟有什么好笑的,这帮人到底知不知道西园寺公爵的养女是什么分量啊!但她很快就没心情气恼了,因为治疗开始了。那些蚊子哼哼一样的吟唱反正是听不懂了,只看到五颜六色的光流水般覆盖到直子姬身上,紧接着直子姬就小声叫道:“哎好痒!”
“那是伤口在愈合。”快乐老头体贴地说,“抓吧,抓两下没什么的,过两天我再给你把疤去掉。”
千代险些插嘴问能不能也帮她这个忙——她后颈上就有个疤,偏偏是后颈!小时候路过树下,被掉落的大毛毛虫蛰的,可疼死她了。
“无所谓。”直子姬还是那副平淡的语气。
“您是纯血亚洲人吗?”快乐老头试图和她聊天。
这叫什么话啊!千代茫然地盯着空气中浮现的字迹,英国人说话都这么抽象的?
“为什么这么问?”直子姬还真给他脸。
“我认识一个混血亚洲人,长得可漂亮了,我以为你们亚洲人长得都这么好看呢!”快乐老头天真烂漫地指了指千代,“比如那位小姐。”
“你出去。”千代虚弱地指了指门的方向。
谁料直子姬却笑了起来。“噢?”她饶有兴致地问,“有多好看啊?”
“如果您愿意当我的模特,或许我可以试着将您变成她的样子。”快乐老头语带诱惑,“永远哦!”
“你滚!”这是愤怒的千代。
“沙菲克先生!”这是惊慌的年轻人。
快乐老头和直子姬一起“呵呵”地笑出了声,“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挥了挥手里的木棍,迸出点点彩星。
“对我来说并不是。”年轻人板着脸,“请您对逝者尊重一点。”
千代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出来:“死——去、去世了?”
年轻人失魂落魄地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状态也变得很糟糕,以至于他的同事们都围上前来劝解他。
“唉……”老头也不快乐了,只是叹气,唯独直子姬还是那副样子,正垂目打量着自己重获自由的两只手,十指纤纤,摆出各种美妙的手势,似乎生死也不能撼动她一丝一毫。
治疗很快就结束了,年轻人临走前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好几遍,说她们得在这儿多待几天,明天起就会陆续有人来探视,该装虚弱就装虚弱……千代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一口剪断:“姬君!”
大家都被她吓了一跳,包括直子姬。“做什么?”她愕然道,正试图自己下床走走。
“呃……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那位救了您的好心人?”千代一本正经地建议,这个主意半分钟之前刚刚自她的脑海新鲜出炉。
“噢!”直子姬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从我们带来的东西里拣几样就行了,或许您愿意帮我们转交吗,普威特先生?”
千代一愣,她自己都记不住那年轻人的名字,直子姬是怎么知道的呢?罢了,或许他进门后又自我介绍过了吧,就在她走神的时候。
然而那叫做普威特的年轻人却表露出了明确的拒绝。“最好不要。”他严肃地说,“任何带有明显贵国风情的东西,都不太礼貌。”
“为什么啊?”千代立即问,“听说欧洲人总是种族歧视,你们魔法使也这样吗?”
“那倒没有。”快乐老头赶紧澄清,“事实上我们也是猜的,就是……嗯……”
“他的妻子,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女士,死于贵国之手……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弄不清楚。”年轻人低声说,似乎此事上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如果事先知道二位的国籍,大概他根本就不会选择救人。”
千代死死地咬住嘴,憋得快要爆炸。她第一反应是“你们血口喷人”,第二反应是“那人一定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她一句都不能说,她得忍住——这群人刚刚将直子姬几乎完全治好,如果被激怒了,要打要杀是不是更容易?就像绿光?就像火塔?
一片沉默之中,直子姬忽然开口了。
“他会的。”她的声音格外沙哑,眼神完全放空了,不知看向什么地方,“如果他不会,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