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酒楼里觥筹交错,一壶壶美酒从店小二的托盘上放到桌上,街道两侧彩幌招招。
“诶,你们听说了吗?灵淮公主最近把府里所有的伶人都赶走了!”
“假的吧?那些伶人不是面首么,个个貌比潘安的,这样的艳福,她舍得解散了?”
几人大声哄笑,东倒西歪的敬酒。
“艳福?谁的艳福?二公主的美貌名动京城,要我看还便宜了他们!她要是愿意,我也愿意自荐枕席!”
“呸,灵淮公主是当今天子最为受宠的公主!太子殿下的胞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
饭桌上笑声渐大,聊到兴头上,个个扯着嗓子叫嚷。
宋缜也喝晕了头,睨着对座屈腿而坐的少年:“你听到了?我看灵淮这回可是真打算收心了。”
谢预劲正慢悠悠地往酒樽里倒着酒,月色在他的绛紫官袍上交织聚汇,混出些许淡色,按说该蕴出些柔和气息,但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月下横生的荆棘,有种渗入人心的危险感。
“与我何干?”
“你这话说的,”宋缜凑近了笑:“我那小堂妹心在谁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糊涂。”
谢预劲斜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灵淮公主与许翰林青梅竹马,皇上也有意赐婚,她心在谁身上,重要吗?”
宋缜诶了声,“我说你就非要说的这么绝情?虽然说皇上和许家从前有过结亲的想法,但那都是打江山前的事了,现在怎么想的,还真不好说,要说青梅竹马,你和灵淮不也是年少相识……”
宋缜的身影在他面前逐渐模糊。
脑海里似乎有石子砸碎湖面,泛起的涟漪飘着酒气,一点点隐去眼前的画面。
嘈杂声音被吞没在流转的光壶里,越来越小。
……
谢预劲抬起手,想遮去灼眼的壶光。
下一刻,却发现是月光。
朦胧的画面结束,他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手。
周围已经不是酒楼,记忆断片在入夜时分,而现在月如圆盘。
过去了几个时辰,而他在女子的闺房。
整个姜朝也只有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预劲推开门。
眼前青石路通往的花苑澄澈如泉,左右两边种着数棵名贵的玉露梨花。
枝干璨月,玄金色长靴轻轻晃荡,往上是水碧色的裙摆,白皙的脖颈,少女坐在左侧第一棵梨树上,脸上戴着狰狞的獠牙面具。
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珠宫贝阙,万繁极彩。
听到动静,她向前倾身歪头,颈上的璎珞玎珰响,笑声轻灵,夹杂着疑惑。
“紫蟒袍,金鱼袋……你是父皇的哪位大臣?”
少女“惊慌”的捂住自己,“怎么从本公主的寝房里出来!”
谢预劲将门掩上,腰身抵在门框上,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声线微冷。
“殿下闹够了?”
面具里宋枝鸾笑出声,也没继续演了,扶着树干准备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