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秦玅观不悦,“托得朕颈酸。”
唐笙听从御命,又胆颤心惊地坐下了。
秦玅观身后的被褥成了摆设,她半倚着唐笙,这才开始喝水。
她小口小口啜着,跟猫儿一样,唐笙看着她,不知为何就联想想起了她过去在小区投喂的一只小流浪。
小流浪应该是被主人抛弃的,吃相很是斯文,总是怀着戒备打量周遭。唐笙一开始摸不清她的秉性,连投喂都是小心翼翼的,后来混熟络了,小流浪偶尔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掌心。
一盏茶很快便见了底,秦玅观留了几口,不喝了。
唐笙手长腿长,支身将茶盏放了在临近的长脚花几上,这才来服侍秦玅观躺下。
她试探性地收着手臂,秦玅观似是睡着了,随着她身体歪倒。
唐笙不敢动了。
不仅不敢动,她还要注意秦玅观睡得舒适不舒适,时不时调整个位置。
秦玅观往下枕,半压着她的手臂,唐笙为了避免疼痛,只好跟着下移,渐渐的,她快成斜躺在秦玅观身侧了,一只脚半悬着,一只脚还踏在地上。
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唐笙听到了身侧的人清浅且均匀的呼吸。
白日里,秦玅观一直缩在她的怀里,唐笙不曾看清她的神情。上次秦玅观睡着后她便没有久留,殿内昏暗,她看不大清她的眉眼。
这还是唐笙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睡着了的秦玅观。
什么帝王气魄,什么天家气度都和她不沾边,她只是个睡着了的女子,眼角耷拉着,安安静静的,病怏怏的,连鼻息都透着易碎的纤薄。
唐笙拨开她含在唇角的发丝,心跳逐渐平复。
殿内那样安静,唐笙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她是被热醒的,子夜时分,秦玅观果然起了高烧。
唐笙来不及多想,便将她抱在怀里,接过方姑姑递来的巾帕一点点擦拭额头脖颈和掌心。
秦玅观烧得难受,伏在榻边,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唐笙托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她扶着唐笙的小臂,虚弱地枕在她的臂弯里。
“难受。”她呢喃道。
唐笙俯身,听到她的发颤声音。
不过两个字而已,她却被秦玅观牵绊着,亦感觉到了痛楚。
“冷。”
高烧中的秦玅观畏寒,额角虽冒着汗,却还是往唐笙怀里倚。
唐笙将她圈紧了些,心中一阵酸涩,无力感蔓延开来。
秦玅观吃了药,做了针灸,眼下是别无他法,只能熬过去了。
衣袖一直被人揪着,唐笙垂眸,看到了秦玅观的指节。她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她,不肯松手。
“陛下……”唐笙唇线紧抿,眼眶通红。
点点凉意洒在了秦玅观的脸颊上,她羽睫轻颤,低低应声,带着极轻的鼻音。
她在说:
“好痛。”
第54章
秦玅观烧得浑身作痛。
高烧带来的痛楚远比白日里雨点砸在身上来得痛。秦玅观好像泡在雨里,又好像被火灼烧着。胃里也在绞痛,如果不是唐笙叫醒她喂了一碗药膳,她应当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这种感觉和四年前有些像。
四年前的雪夜,她带着黑水营的将士趟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里。南陵的雪同边塞的不同,打在人身上不一会就融化了,因而更像是质感粗粝的雨。
秦玅观面颊被雪粒划痛,待到雪融,面颊又冻得发麻。上岸后,她双腿灌了铅,咬牙拽紧缰绳策马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