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廖妈妈从主子们的反应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心头沉甸甸的。
廖妈妈定了定神,不着痕迹地朝正厅西北角的那道屏风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正厅内又只剩下了她们姐弟三人,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季南珂心不在焉地端起了茶盅,心里琢磨想着是不是让人带个口信回侯府去。
樱唇才碰到茶盏的边缘,就听顾知灼轻笑道:“珂表姐别急。”
“你这样,外祖父和外祖母会不开心的,他们会想,这亲生的与非亲生的,终究不一样。”顾知灼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是绵里藏针。
“……”季南珂猛地转头去看顾知灼。
顾知灼悠哉地端起了茶盅,茶盖轻轻地拨去茶汤上的浮沫,悠然自在。
季南珂原本就烦躁的心变得更躁动了,像是有无数马蜂在心头乱撞。
顾知灼的这句话刺痛了她。
上一世,在身世曝光后,祖母和爹爹都怜她,不忍她受委屈,唯有娘亲一意孤行,非要各归各位……
娘亲对她根本没有半分怜爱……
就因为她不是娘亲生的,十几年的母女情就像是假的一样!
季南珂双眸漆黑如幽潭,烦躁地起了身,走到了窗边想吹吹风。
夕阳差不多完全落下了,天边那抹最后的残红似鲜血般染红了周围的彩霞,天色昏暗一片,宛如季南珂此刻的心情。
“珂表姐。”
季南珂闻声回头,迎上了几步外顾知灼弯如皎月的眉眼,笑靥清浅。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顾知灼道。
“……”季南珂瞳孔微缩。
她下意识地想到,莫非是因为廖妈妈?
顾知灼抚了抚衣袖,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厅堂西北角的那道屏风,屏风后露出一双绣着兰草的绣花鞋。
她勾了勾唇,朝季南珂走近一步,不让她看到那道屏风。
“不是廖妈妈。”顾知灼似是猜透了季南珂的心思,波澜不惊地说道,“千芳宴前,我就知道了。”
千芳宴前?季南珂又是一怔,直直地盯着顾知灼。
顾知灼道:“那天,你故意在清晖园外扔下了镯子,让我去捡。”
“从小我都让着你,不能与你争锋,不能越过你,可是,明明你才是庶女,却又想让我低头?”
“我怎么能低头?”顾知灼朝季南珂又逼近了一步,影子笼罩在她的身上,“珂表姐,你说是吗?”
顾知灼在笑,笑得和风细雨,可季南珂却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压抑感,前世就是这样,顾知灼宛如一道越不过去的阴影般压在她上方,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我就一脚踩了上去。”顾知灼小脸一歪,乌黑的瞳孔中现出一点凉薄之意。
这一瞬,季南珂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手镯破碎的声音,不由去摸左手那个赤金累丝蝶戏花嵌红宝石手镯,心绪被顾知灼的话所牵动着。
难怪顾知灼那天一反常态地不肯再低头。
难怪她敢踩坏自己的镯子。
难怪她那般的有恃无恐……
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
这些日子来,她还把自己当作傀儡般戏耍,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的失态。
“珂表姐,你占了我的位置这么久,也该还了。”顾知灼轻轻一挥袖子,一个龙眼大小的银铃铛就从她袖中滚出来,“咚”的一声掉在光滑如鉴的大理石地面上,“叮叮咚咚”地滚到了季南珂的脚下。
“叮叮……”
小巧精致的银铃铛撞在季南珂的绣花鞋上,还骨碌碌地绕着她的鞋子又滚了滚……
“只要你帮我捡起来,一会儿,我就给你说情。”顾知灼笑盈盈地看着她,双眸灿如星辰,“让母亲不要把你这个庶女赶走。”
“珂表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