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屠垂了垂眼,掩下若有所思的眸光,随即又将目光又从顾知灼移向了谢应忱,落在那张诡异的半边鬼面上。
他们长狄谋的是中原。
在大景埋下的暗探,早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从前在长狄时,对于这位太孙,他们知道的是,这是一员年轻的猛将,战功足以媲美沈旭。
但与素以奇谋出名的沈旭不同,谢应忱在大景与西戎,只有凶名,人人谈之色变。
等到了京城后,他们才知谢应忱已是野心毕露,在朝堂上言辞咄咄,对大景皇帝多有威逼之意,逼得皇帝节节败退,只能一再退让,避其锋芒。
平幽州。
为谢家平反。
扳倒承恩公。
这些事谢应忱办得雷厉风行、惊心动魄,不仅借此拢络人心,还借机插手朝堂,自此一步登天,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了如日中天的威望。
像沈旭这种心若磐石之人本来难以拉拢,可谢家遭逢灭顶之灾,满门覆灭,只余下沈旭这一个活口,谢应忱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怕是连沈旭也难以拒绝!
阿屠与留吁鹰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个太孙不可小觑!
“太孙,难得一见,”留吁鹰豪爽地一笑,对着谢应忱抬了抬手,作请状,“坐下与本帅喝杯酒,聊聊如何?”
“十万两?”谢应忱扬了扬那张刚从顾知灼那里接过的银票。
意思是,要聊聊可以,只要留吁鹰出十万两。
顾知灼连忙以团扇遮面,努力憋着笑。
留吁鹰则被谢应忱出人意料的言行震住了。
“不愿意?那就免谈了。”谢应忱扬唇一笑,笑得肆意张扬。
转头面向顾知灼时,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和煦,像是暖暖的春风吹过眉梢,“走吧。”
顾知灼一边走,一边自得地说道:“我算了一下,如今米粮大概两百五十文一石,可以买不少呢。”
“我外祖父说东北的大米不错,米价虽比江南稍贵了一分,但从东北运米到北境可比江南近多了,可以省不少运费。”
顾知灼在心里“啪啪啪”地拨动着小算盘,心算的速度飞快。
谢应忱含笑道:“从东北运米到北境半月之内就能到。”
两人看似闲话家常,可听在留吁鹰耳里,觉得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分明是在示威。
凝望着谢应忱清冷的侧脸,留吁鹰眸色一点点地变得更加幽深,心道:素闻这位顾世子性子桀骜,目中无人,这一点传闻倒是不假。
留吁鹰抿住了唇部的线条,突然抬起了右手,那宽大的袖口随之垂落。
“咻——”
一枚七寸长短的袖箭自他袖中如闪电般射出,对着谢应忱的后背射了过去。
凌厉的破空声呼啸地响起。
谢应忱躲也没躲,看也不看地回身一把接住了那把袖箭。
他唇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容,下一瞬,就反手把这支袖箭朝留吁鹰一掷。
袖箭急速地朝留吁鹰飞来。
留吁鹰迎面直视,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能判断出这一箭的力道更强,速度也更快。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支袖箭带起的劲风拂在他的脸上……
在这支袖箭距离他不过一尺的位置,留吁鹰从容地偏过了头,袖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帽檐飞过,直射入了后方的墙壁。
箭尖深深地陷入墙中,尾部的箭翎轻轻地颤动不已,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被这一箭切断了挂绳,那幅挂画便从墙壁上滑了下来,木质的卷轴急坠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
“顾世子好身手!”留吁鹰注视着那支陷在墙中的袖箭,抚掌赞道,露出赞赏的笑容,笑意却是不及眼底,心里对这位声名煊赫的太孙又多了几分提防。
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可右足尖已经点在地板上,一手握紧了腰侧弯刀的刀柄,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