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成功是最令人欣喜的。中年的成功虽然令人高兴,但总有一些平淡。到了老年以后,便是连高兴都没有了,只有成功之后的感叹和释怀。”周稚宁慢慢地说,“不知堂兄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一起散步漫谈,说起彼此最为欣赏的英雄人物,我说我推崇姜子牙,踏踏实实,却成就一代武功。可堂兄却说你最喜欢的是霍去病,年纪轻轻,就封狼居胥,多么的意气风发,令人心驰神往。如今多年过去,堂兄喜欢的依然是霍去病吗?”
周明承极深的眼眸看着周稚宁,看着看着,黑眸中就弥漫了笑意。
“阿宁,你知道我为何单单只待你不同吗?”周明承语气十分温柔,但终于不如以往那样刻板和固化,反而如同冰块初融,流露出冰下的一抹肆意,“因为整个周府,只有你懂我,看得明白我。你总说你和赵淮徽是知己,但其实你与我又何尝不是?”
说着,周明承将手按在周稚宁的肩膀上。
少女的肩膀尚且纤细瘦弱,可已然能够撑起大明的江山,与百姓对她的期望。
“阿宁。”周明承温柔地唤她,声音轻的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从赵淮徽那里搬出来吧,到我的府中来。我也会待你很好的,比赵淮徽还要好。”
周稚宁按住周明承的肩膀,还未说话,车外倒是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赵淮徽道:“简斋,你可在马车上?”
周明承脸色骤然阴沉。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与周稚宁聊天的时候,马车已经停止了赵府门口有一会儿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叫外人的人听去多少。
马车之外。
赵淮徽身着一身玄色大氅,目光冷冷地站在雪地之上,眼睛看着马车,一眨不眨。
程普、魏熊、茗烟和逐星四个人也都站在赵淮徽的身后,目光看着马车。但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为着方才听到的那一句“我待你会比赵淮徽更好”,产生了长达半刻钟的沉默。
这时候,茗烟才想起来周明承是为什么送他到周稚宁身边。
是因为周明承疼爱他这个堂弟。
但是世界上有堂兄疼堂弟疼到这个地步的吗?
没有,除了周明承。
这只能证明两点,要么,周明承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好堂兄。要么,周明承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变态,他爱上了自己的堂弟。
光是想到这一点的可能性,茗烟都恨不得立起自己所有的寒毛,看向前方赵淮徽的背影时,眼神也格外的充满希冀。
要是他家主子以后一定要在两个人里面选一个当断袖,他宁愿周稚宁选赵淮徽。
短暂的沉默过后,马车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马车车帘缓缓地撩了起来。两张眉眼略微相似,却各有风姿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明承笑的很假,声音温和地说:“原来是赵大人。”说完,他的眼神在赵淮徽身上停留了片刻,似笑非笑的感觉令人感到不适和挑衅。
赵淮徽沉着脸,直直地与周明承对视。
出于男人之间的某种直觉,赵淮徽的心中一下子对周明承生出了许多莫名的警惕。
他当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警惕周稚宁的堂兄,但他讨厌方才周明承说的那句话,同样,他也讨厌周明承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是周明承搭在周稚宁肩膀上的那只手。
赵淮徽是讲究君子端方的一个人,他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厌恶动摇了他的君子根本,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管周明承,而是对周稚宁道:“下车吧,简斋,伯父、伯母他们都在等你。”
周稚宁点点头,从车上下来。
但是雪天路滑,马车被雪水浸湿也让人站不住脚。
周稚宁本来要踩着矮凳下去,谁料脚下骤然一滑,身体一个不稳。
赵淮徽和周明承同时出手,一个按住了周稚宁的腰,另一个则搭住了周稚宁的双臂。
盯着周明承放在周稚宁腰上的手,赵淮徽心中越发不满,他忍着怒气先将周稚宁扶下来,又叫茗烟拿来大氅披在周稚宁身上,这才对周明承冷冷道:“周大人,若你无事,就请回吧。”
谁知方才周稚宁脚滑的时候,不止是赵淮徽盯着周明承的手,周明承其实也注意到了赵淮徽的动作。
周明承眉眼略微阴沉,却始终不发一言。
他大可以借着周家人的身份去拜访周允德,但在这节骨眼上,这不是上佳之选。
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周明承不会做。
周明承慢慢地坐回去,眼神落在周稚宁身上:“阿宁,改日我再来看你。”
然后把帘子落了下来。
马车重新掉头回去,行至半道,周明承才将车帘再度掀开,看向旁边的茗雾,声音低沉:“去,把逐星叫来。”
不消周明承多说,茗雾也知道把逐星喊来是因为什么。
那位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