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也不差啊,卖猪肉发家,现下也不比前面两位老爷差。”
……
林才峡在一边百无聊赖的听着,忍不住低声说:“都是说的好听,那卖布的以次充好。卖油的哄抬市价。卖猪肉的更是黑心,还卖瘟死的猪给别人吃。”
小厮在一边听的心惊胆战,恨不得捂住自家大人的嘴:“大人说不得,说不得,这要是给这三位老爷听去了那还得了?免不得又要找您的麻烦了。”
林才峡动了动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沉默了起来。
本以为这三位老爷到齐就应该差不多了,谁料这二楼还是没有动静。
有人猜测:“莫不是王老爷要来?”
王老爷,又叫王士昌,乃是江浙数一数二的大户,在全国都排得上号。更别提这位老爷在京中也有老相识,是实打实的地方一霸。什么李老爷,白老爷,许老爷,这位王老爷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会来捧知州大人的场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得门口又是一阵喧哗吵闹,紧接着四个人齐声唱名,响声足够整个乌江水榭里里外外都听得清楚。
“王士昌王老爷到!”
仿佛是一滴冷水滴入了热油之中,整个乌江水榭忽然掀起一阵喧哗。
所有人都将眼神看向乌江水榭的门口——
一个面容和蔼,眼冒精光的老翁步伐缓慢地走了进来。
在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站起来,齐声道:“王老爷!”
王士昌笑着对大家摆摆手:“坐坐坐,老夫只是受周大人之邀来用个晚膳,别因为老夫一个人打扰了你们。”
这下大家才慢慢坐下了,使眼神依旧注视着他。
王士昌仿佛是习以为常,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缓缓的走到大堂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旁边有人有心讨好他,笑着与他搭话:“王老爷,您德高望重,所以知州大人自从到了江浙之后,和您走的最近。您要不要给我们透露透露,今日大人请我们吃饭,当真只是吃饭吗?”
王士昌却只是笑笑:“老夫什么都不知道,等会儿看看大人怎么说吧。”
旁人只当王士昌是故作神秘,也就闭口不言了,只等着一会儿周稚宁出面。
然而约莫一刻钟以后,只听的二楼一声鼓响,然后鼓点从稀疏到密集,咚咚咚……二楼糊着纸窗的窗棂后面忽然冒出来两个人影。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纷纷朝二楼看上去。
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张口气势雄浑的唱道:“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说起了招赘事你神色不定,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①”
“这……”有的大户已经听出来了,“这唱的是包公《铡美案》啊。”
“周大人既然要请我们吃饭,却又请了几个戏子给咱们唱包公?这是何用意啊?”
王士昌眯了眯眼睛,似乎也在思量周稚宁的做法。
旁边的林才峡倒是两眼亮了一亮,大概是以往周稚宁清正廉明的传闻太过深入人心,导致他到现在都不相信周稚宁是个贪官。
所以在听到了这段唱词以后,林才峡第一个想法便是:周大人要出手了。
林才峡不由怀揣着一点期待看上二楼。
此时戏剧还没唱完,周稚宁也没有露面,所有人都只能耐心等待着。
直到扮演包公的戏子对着陈世美一声厉喝:“上狗头铡!”
噗嗤——
狗头铡落下,一道鲜血染上窗棂,给人以极震撼的视觉效果。
胆子小一些的,此时已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一出包公断案演完,两边的小厮将窗棂撤下,狗头铡抬走,此时,从窗棂后头才绕出一个身着绯红官服的人影来。
这人影颇为清瘦,身量却高,眉眼素白如冷玉,一双眸子乌黑清亮,嫣红的唇边带着轻轻的微笑。漫步走来时,犹如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叫人对其生不起任何轻蔑之心。
“诸位。”周稚宁开口,声音也是如翠竹一般清冽,“感谢诸位拨冗前来参加本官举办的这次晚宴,所以本官方才特意准备了一出戏给大家看,不知道大家看的可还满意?”
没人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还在哈哈地拍手:“满意满意,知州大人才思妙想,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