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枫面无表情地把纸拦腰撕断,成了两半。
然后四半,八半,直到不能再撕碎后,白落枫关了门口的灯,打开旁边的房间灯,走进房间里,随手将碎纸片扔进垃圾篓里。
他拿起录音机。录音机身上伤痕累累,划痕和磨损的痕迹都在告诉他,这个录音机年纪很大了。
真是肃郁的吗。
白落枫对此有些疑问。他研究了一下录音机的几个开关,摁下了开启的键。
录音机启动了,发出了机器老化的电流滋滋声。
这些仿佛电视的雪花故障一样的声音持续了十几秒,录音机里响起了一声咳嗽。
肃郁。
真是肃郁!
肃郁咳嗽了几声,安静了下来。
另一种经过别种机械处理的声音响了起来。通过年久失修的录音机二次处理,那声音被重电流的声音夹杂着,刺啦刺啦地断断续续,几乎半句话都听不清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白落枫听出了声音在唱歌,也听出了这在刺啦刺啦声里挣扎着唱着歌的是自己。
他愣住了。
他握着录音机,背上还背着包,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房间里回荡着他那被刺耳的故障声响裹挟着的歌声。
他记得这是什么。
这首歌唱了整曲。结束后,安静了很长时间。
没有别的了吗。
白落枫按下快进键,但声音听起来没有被快进。
电流故障的声音仍在持续,没有终止的意思。如果这就是所有了,它应该自动终止然后倒带重来。
可能是快进键坏了。白落枫决定暂时不倒带重听,先等一等。
他握着录音机,跟个倔小孩似的,站在那里望着它的音响一动不动,就好像等着五年前在这儿的肃郁再开口跟他说话。
过了一分多钟,录音机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叹息。
即使电流声很重,这声叹息也仍然清晰。
白落枫后脊骨一麻。
录音机里传出肃郁的声音,他的声音比白落枫记忆里都哑,跟活吞了两斤生烟草一样。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场游戏……我快什么都记不清了。上一次结算评分,我甚至,认不出来,我自己……是谁。】
【她死了,所以……再也没有人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说是这么说,我其实也不记得,她是谁了。】
【虽然日记上都写了……虽然日记上都写了,可连那本日记,我都快看不懂了。】
【这可能,是她说的……文字记忆,消退?】
【日记上是这么写的。我不明白,好像是说,我不但会失忆,还会不认字吧?反正就是会变得很麻烦……我唯一明白的,是那本日记——我自己亲手写的日记上,我自己亲自写了整整半本,都要告诉现在这个快变成废物的我的事。】
【不能离开这儿。】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能走。在换到那个之前,不能走。】
【为了阿枫。】
【为了阿枫。】
【为了阿枫。】